馬車悠悠地走在甬道上，簾子點上了一盞孤燈，姜沉魚坐在馬車裏，腦袋一點一點的，困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姜堰無奈地嘆了口氣，將人攬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沉魚蹭了蹭寬厚的肩膀，嫌棄地哼唧了兩聲，隨即又打起盹兒來。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着一個姑娘清脆的叫喊，“姜堰，姜堰，等等我！”
“嗯？”
“沒事，你睡你的。”見姜沉魚要醒，姜堰輕輕地拍拍她的頭，安撫了兩句，“放心，我在。”
“……”
周文雅攔住了馬車，跳下馬背，掀開車簾子，見到眼前的場景，不由得愣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你們？”
“有事？”
姜堰陰沉着臉，問。
“沒事，我聽說你高中狀元了，來跟你道一聲恭喜，沒想到姜三姑娘也在，她……”提到姜沉魚，周文雅看到了她臉上的面紗，心裏又產生了一絲憐憫，“她還好吧？”
“挺好的。”
“哦，那就好。”
周文雅點點頭，同情地看向姜沉魚，一個姑娘沒了好容顏，以後的日子該多難過呀，“要不，你騎馬，我陪三姑娘說說話。”
“她睡了。”
姜堰微微蹙眉，難得姜沉魚這麼沒有防備的倒在自己懷裏，他還沒享受夠呢，便碰上了這個女人，還好不識趣地跟他搶人。
“……”
姜沉魚掀開眼皮，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姜堰這個死直男，這樣還怎麼把媳婦兒騙回家，她輕咳了一聲，示意自己要醒了，慢慢地睜開眼，故作驚喜地看向周文雅：“周姑娘，你怎麼來了？”
“咳，偶遇。”
“相請不如偶遇，上車來說話吧！”
姜沉魚拉着周文雅上車，這一來一回，姜堰黑了臉，袖子一甩，生氣了，“她上來，我下去。”
“誒，好好的鬧什麼。”
姜沉魚一把把人按下，歉意地笑笑，對周文雅說：“我家兄長就是這樣，不太會同姑娘相處，你不要見怪呀！”
“不怪不怪。”
周文雅爽朗地擺擺手，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姜沉魚點點頭，瞥了姜堰一眼，看看，人家姑娘這氣度，“兄長，你騎馬，我同周姑娘說說話，可好？”
“嗯。”
姜堰拗不過她，沉着臉便下了車，原本好好的，兩人獨處一番，沒想到被人壞了好事，滿臉都寫着不爽，他翻身上馬，馬車也繼續往前走，一路朝着皇城而去。
“三姑娘，那天……”
“都過去了。”
姜沉魚一語帶過，她不想再提，說多了便露餡了，再說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可這一舉動在周文雅看來，卻是太過於傷心難過，不願多提。
“那日，我若是陪你一道兒下山，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她內疚地說。
“無妨的。”
姜沉魚拍拍她的手背，搖搖頭，“不怪你的，沒人想得到未來的事，周姑娘無需自責，如今我與侯府也沒什麼關係了，倒也是了卻一樁心事，你知道的，我本就不是侯府長大的姑娘。”
對於自己的身世，姜沉魚毫不避諱，這一點倒是讓周文雅刮目相看，“三姑娘，好氣度！怕是那些在侯府長大的，未必有你半分。”
兩人聊了一路，越聊越投機，倒是十分欣賞彼此的性格，姜沉魚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合拍的朋友。
進了內廷，姜堰便同她們分開了，外臣是不可以進後宮的，姜沉魚和周文雅一道兒，在宮女的帶領下前往御花園。
今晚的晚宴由皇后娘娘主持大局，柳貴妃從旁協助，慧昭儀則是隨從罷了。她們到的不早也不晚，貴女們卻也來了不少，大家都跟自己熟識的幾位打了招呼，便湊在一塊兒說話，姜落雁的身邊也圍了幾個人，都是熟面孔。
柳含煙，何淑敏……
安山郡主這回沒有來，自從上次被皇后斥責之後，便不出席這些宴會了，而且她嫁的宋錦書並沒有官職，是沒有資格參加皇家宴會的。
“魚姐姐！”
“長樂郡主。”姜沉魚俯身行禮，被長樂一把扶助，“魚姐姐跟我還見外，咱們最最好不過了，以後就不用這些虛禮了。”
“嗯。”
“三姑娘，你……可好？”寧婉清滿眼的擔憂，長樂小臉一跨，笑容也沒了，“魚姐姐，都怪我不好，非要拉着你上山敬香，如果不是……”
“我沒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說對吧！”
姜沉魚無奈地笑笑，可也不能說自己的臉沒事，對外宣稱毀容不過是障眼法，爲了順水推舟和定遠侯府撇清關係，免得處處受制，最後還得被人賣了替他們數錢。
“可是女兒家的臉面多重要呀！”
“……”
姜沉魚搖搖頭，不甚在意地說：“不過是皮囊罷了，若是真心待我的人，怎麼會只看重這些呢？”
“這倒是，我哥……”
說到這裏，長樂突然停住了，趕忙捂住嘴，“咳咳，像我哥那般的如玉君子，應當都是不會在意的，只有石井登徒子纔會愛皮囊。”
“額，哈哈，是。”
姜沉魚打了一個哈哈，便將這件事給揭過去了。不經意地一瞥，卻發現姜落雁正瞪着自己，姜沉魚卻覺得好笑，自己都已經離開定遠侯府了，她居然還這麼不放心。
“雁姐姐，那人是姜沉魚嗎？”
“不是她還能有誰，穿得這般招搖，真是醜人多作怪。”姜落雁言語刻薄，柳含煙笑而不語，上次在這些人手裏喫過虧了，得虧自己的姑母是貴妃，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黑鍋要讓自己背呢！
何淑敏則是有恃無恐，在一旁附和着，“呵，可不是嘛，聽說毀容了，真是老天有眼，大快人心！”
“當真是毀容了嗎？”柳含煙疑心地問。
“嗯，那日在侯府，我親手揭下了面紗，看到了她臉上的刀口，不像是假的。”姜落雁篤定地說。
“嘖，要不今天咱們……”
何淑敏壞笑着捅了捅姜落雁，“咱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萬一娘娘們怪罪，也與我們無關，索性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
姜落雁遲疑了一下，轉頭看向站在廊檐下的春花，這個春花跟在自己身邊知道太多的事了，保不準有一天會出賣自己，不如干脆就舍了去也好。
打死最好，打不死也去了半條命，到時候往府外打發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