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咬死了自己就是來救姜落雁的，可眼神卻不敢直視姜沉魚，側了側身子，下意識地想躲，姜文銘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繼續喝茶喫點心。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呵呵……”
姜沉魚輕笑出聲，玩味地看向老太君，指尖輕輕地敲着桌沿兒，眼中多了些許鄙夷，“老太太，您可真不是個實誠人。”
“你，你說什麼？”
老太太虎着臉，對姜沉魚的話很不贊同，但是敢怒又不敢言，畢竟姜沉魚的身份擺在那裏，只得憋氣喫悶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太太您身有誥命，不用往後宮裏頭遞牌子，大可以直接面見皇上，親自向皇上求情，何必退而求其次呢？”
姜沉魚說完，再看老太君的臉色，被戳中了心事，老太君的臉上青一陣兒紅一陣兒的，跟開了染坊似的，煞是好看。
“……”
“母親？！”
姜文銘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她明明答應自己會想盡辦法救出雁姐兒的，可是爲什麼有更好的法子，她卻不用呢！
浸淫官場多年，稍加推敲，不難猜出自己母親的意思，“您壓根就沒有想要救雁姐兒，對不對？”
“豈止！”
姜沉魚撇嘴，“老太太不僅不想救，還想利用姜落雁這顆廢棋爲定遠侯府搏一個重情重義的名聲，也爲府中的哥兒們鋪路，榨乾姜落雁最後的一點價值。”
“是這樣嗎？”
姜文銘苦澀地問，心頭的那一點點暖意，隨着老太君的沉默，也一點點的涼透了，“母親，雁姐兒也是您看着長大的孫女呀！”
“她可不是我的親孫女！”老太君咬着後槽牙說，“她自己把名聲毀了，連累侯府跟着一起喫瓜落兒的事兒還少嗎？”
“那您也不能看着雁姐兒去死呀！”
“怎麼不能！”老太君激動地站起來，用柺杖杵地，怒道，“侯府好喫好喝地把人養大，她難道不應該爲侯府做點什麼嗎？”
“……”
“再說了，是她自己把路走窄了，也是咎由自取，可咱們侯府的百年基業不能就此荒廢，府裏哥兒們的前程不能被耽誤了，犧牲她一個保全整個侯府，老二，這筆賬難道你不會算嗎？”老太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自己的卑鄙行徑包裝成救世主一般。
捨棄姜落雁這一步廢棋，便能換得定遠侯府的百年基業？
姜沉魚暗暗搖頭，不知道是要笑老太君精明還是愚蠢，也不看看定遠侯府的那幾個哥兒都是些什麼貨色，這麼一想倒是有些心疼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家了，終究是錯付了。
……
被老太君這麼一說，姜文銘沉默了，他怎麼不會算，可是那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真要眼睜睜地看着她死，着實有些於心不忍。
關氏瞧着他們母子，面無表情地喝茶喫點心，心中一片死灰，來的路上她就已經想明白了，老太太並不想救雁姐兒。
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呀！
“老太太真是好算盤！”姜沉魚嘲諷道，“但是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您把算盤打到東宮的頭上，如果還有下次，我就不客氣了，您最在意什麼，我就毀掉什麼，我姜沉魚說到做到！”
“你！”
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整個人都在發抖，胸口飛快的起伏，“你也是侯府出來的，難道就不能盼望侯府點好嘛？若是侯府的哥兒們得了皇恩，也能給你撐腰不是？”
“給我撐腰！？”
姜沉魚被逗笑了，這話恐怕連老太太自己都不信吧，“老太太你怕不是在說笑吧？侯府的那幾個哥兒，哪一個能挑得起擔子的，哈哈哈……”
“你……成哥兒，明哥兒哪個不是德才兼備的好苗子！”老太太一聽姜沉魚取笑府裏的哥兒，心中大爲惱怒，反駁道。
噗——
一提起這兩個堂兄堂弟，還真是臥龍鳳雛，誰都不讓着誰，勇奪京城第一紈絝的人。聽到老太太把這兩人當成寶，她真是哭笑不得。
“大堂兄姜成，不求他能進白馬書院或者嶽麓書院這樣的地方讀書了，起碼京城幾個大家的族學總能考進去吧？這才能當得起德才兼備呀！可是他……還未娶妻便先養了外室，還沒嫡子便有了庶長子，哦，對了，秦樓楚館還有好幾個相好的，包了年的玩，您恐怕還不知道吧？”
姜沉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的輕蔑愈發濃了，“聽說上次險些當了主簿，沒成想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啊，少想那些歪的邪的，賣官鬻爵可是犯法的，好好讀書早日考取功名纔是真。”
“……”
老太太捂住胸口，感受到了一萬點暴擊，她心心念唸的長房嫡子，怎麼會是她口中的這般不堪，可是仔細想想，姜沉魚說的又都是事實。
“至於明哥兒，那就真的不如他哥兒姜正了，好歹也混了個一官半職，在朝中說得上話不是，他年歲也不小了，有十三了吧，偷奸手滑，喝酒耍錢樣樣沒落下，三年連考，愣是進不去一個學堂，實在不行，您給辦一個呀！”
姜沉魚無情的嘲笑，想起當年姜堰進了白馬書院，也不過是運氣好，考上了狀元才知道要來巴結了，人一死就來分財產，真是無恥至極。
“哦，對了，明哥兒聽說有了一個相好的，叫呂瑤，是青紅館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陪酒調笑也是一流，現在應該在他院子裏住着呢，紅袖添香，日日美人在側，好不快活。”
別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原來在侯府也是安排了幾個人的，打聽一些小道消息還不靈光嘛，以前也沒功夫打聽侯府的事兒，畢竟她也不喜歡知道那些糟心事兒。
可現在瞧瞧，這糟心事兒樁樁件件都是紮在心坎上的刀呀！
於是，她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