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聲伴着馬蹄緩緩向前,天空灰撲撲的,好似一條髒兮兮的棉被蓋在頭頂,雖然沒有下雪,卻格外的冷,西北風一刮,臉上就好似小刀割肉一般,刺刺的疼。
但是她還是喜歡撩開簾子探頭往外瞧,充滿煙火氣的街道,瀰漫着過年的氣息,這不比什麼宮裏的團拜會強?
“冷嗎?”
姜堰從身後擁着她,伸手焐住她的耳朵,姜沉魚搖搖頭,她都聞到小餛飩的香氣了,還有大熱包子,連豆漿的豆腥氣都這麼好聞……
“好看?”
“嗯。”姜沉魚點頭,燦然一笑,“年味兒,你聞到了嗎?”
“年味?”
姜堰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普通的老百姓爲了自己的生計而奔波,“往年不都是如此嗎?”
“額……”
“怎麼?”
“今年咱們在宮裏過年。”姜沉魚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姜堰聳肩,表示自己知道,並且用眼神詢問她,“那又如何?”
“不如何!”
姜沉魚撇嘴,宮裏過年當然是無聊咯,往年喫完年夜飯,她就跟明月秋月一起溜出去,喫喫喝喝,還能玩一圈,舞龍舞獅,還能看花神點花……
這麼多花樣,哪裏是那個沉悶的皇宮能比的!
見她耷拉着腦袋,好似有些不高興,姜堰抿了抿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她不悅了。
“怎麼了?”
“沒什麼!”
“不高興了?”姜堰手臂又緊了幾分,就好似他此刻的心一樣,像是被一隻手捏着,喘不上氣來,姜沉魚任由着他抱着,“也沒不高興,就是覺得在宮裏過年挺無聊的,我想出來玩。”
“哦。”
原來是想出宮過除夕,姜堰點點頭,心裏鬆了一口氣,“也不是不可以,只要……”
“可以嗎?”
聽他這麼說,姜沉魚的眼睛都亮了,“只要什麼?”
“只要我陪着,你想去哪裏都行。”
“真的?”
姜沉魚激動地問,可是還沒等他回答,便又失落地低下了頭,“誒,算了,今年的團拜會是我主持的,要是我不在,出了亂子連個主心骨都沒有,算了算了。”
“……”
姜堰摸了摸她的發頂,不再多說什麼,心中確實暗暗記下了,她喜歡人間煙火與民同樂,而非是宮廷宴會。
馬車悠悠地朝着鬼婆子的小藥坊而去,路過天然居的時候,姜沉魚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兩人正好對了個眼神。
“魚姐姐!”
“長樂?”
姜堰貼心地喊停了馬車,姜沉魚撩開簾子,在他的攙扶下,跳下馬車,正好長樂郡主也迎了上來,“魚姐姐,真的是你呀?”
“長樂,好久不見。”
“魚姐……”
走近才發現一旁的姜堰,長樂驚呼一聲,趕忙躬身行禮,她有些怕姜堰,連帶着語氣都有些生硬,“長樂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嗯。”
“不必多禮!”姜沉魚虛虛地扶了一把,長樂郡主便順勢起身,還是不敢看姜堰,姜堰渾身散發着寒氣,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秦王世子的親妹妹。
“如果不喜歡你還是可以喊我魚姐姐。”姜沉魚倒是不在意,拍了拍她的手,安撫了兩句,長樂擡起一雙小鹿眼,溼漉漉地看着她,“魚姐姐!”
“長樂!”
正要開口說話,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身穿一襲紅黑勁裝的女子便映入眼簾,“雅姐姐,這裏!”
周文雅?
姜沉魚彎眉輕蹙,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當週文雅看到姜堰的瞬間,她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眼神很複雜。
痛苦,隱忍,哀傷……
姜堰卻神色如常,安安靜靜地當他的背景板,只有在姜沉魚看過來的時候,報溢回視和一個淺淺的微笑,將她的手輕輕地捏在手心裏,指尖在掌心有一搭沒一搭的勾勾畫畫。
“臣女周文雅,見過太子、太子妃!”
“免禮!”
姜沉魚非常官方的笑笑,並沒有上前去攙扶,周文雅行過禮,便往後退了一步,似乎也沒有話要說,只是時不時望向姜堰的眼神深情款款。
“魚姐姐,許久未見,不如今日小聚一番可好?”長樂欣喜地說。
“這……”
姜沉魚略微遲疑,她並不想跟周文雅打交道,畢竟之前有些感情糾葛,再見面有些尷尬,也沒有什麼舊可以敘。
她側頭看向姜堰,兩人對視了一眼,略微有些猶豫,但是長樂拽着她的手,一副不放人的模樣,她也不好推辭,便答應了下來,姜堰朝她點點頭,輕聲說道:“孤去小藥坊等你?”
“好。”
……
目送着姜堰離開,馬車和車伕被留下了。長樂滿心歡喜,拉着姜沉魚便進了天然居,姜沉魚擡頭看了一眼那塊匾額,“天然居”三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現在唯一能跟長安酒樓抗衡的,恐怕也只有天然居了,只是上趕着給對手送錢,可不是她的作風,不過如果是長樂請客,她這心裏貌似有好受了一點。
兩人走了幾步,突然發現周文雅沒有跟上來,正望着地上出神。
“周姑娘?”
“雅姐姐?”
“昂!”
“你怎麼了?沒事吧!”長樂擔憂地問,小臉一垮,內疚地說,“早知道你身子不適,我就不讓你天天陪我來天然居了。”
“天天?”
“額……”
聽到姜沉魚這麼問,長樂的小臉兒騰一下就紅了,磕磕巴巴地說,“也,也不是天天,就是偶爾,不過是這兩天跑得勤快了一些。”
周文雅見她扭捏的樣子,不由得搖搖頭,“哪裏是偶爾,我看你是恨不得住在天然居,當這酒樓的老闆娘!”
老闆娘!?
姜沉魚滿臉的震驚,她不過是在宮裏住了幾個月,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長樂郡主想當天然居的老闆娘,總不能是因爲菜太好吃了吧?
難道是看上姜飛魚了?
“雅姐姐,你別瞎說!”
“我什麼時候瞎說了,總從那次在蹴鞠場上見過姜飛魚之後,你便天天在這裏堵他,哪怕是遠遠瞧上一眼也心甘情願。”周文雅毫不留情地戳穿小姑娘那點心思,長樂臉紅得都熟透了,將臉往姜沉魚的肩膀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