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烈的咳嗽在大殿中響起，聲音悶悶的，雖然咳嗽悶在胸腔裏，好似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了，姜沉魚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明知道姜堰是裝病，可那慘白的臉，還是叫她心疼不已。
“阿淮，怎麼樣？”她急切地問。
“我沒……咳咳咳……”姜堰話還沒說完，便又低聲咳嗽起來，姜沉魚輕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氣，狗皇帝礙於情面，也只好裝作一副愛子心切的模樣，詢問道：“太子，可是身子不適？”
“回稟父皇，兒臣只是偶感風寒，不礙事的。”姜堰耷拉着眼瞼，有氣無力地回答，給人一種明明身體不濟卻又要硬撐着，在皇帝面前表現一番的樣子。
“風寒可大可小，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狗皇帝難得做人，勸慰道。
“多謝父皇，但禮不可廢，兒臣的身子還頂得住。”
姜堰故作堅強地說，將隱忍剋制發揮到極致，恭敬謙卑地態度，讓皇帝十分受用，太子妃今日爲大周掙了面子，太子又如此識大體，心情不禁好了幾分。
二皇子眸光閃動，拳頭在桌下捏了又捏，指節都攥白了了，終究還是沒忍住。
“皇兄，身子弱將得認，若是過了病氣給貴客，那可就不好了。”二皇子突然開口，語帶嘲諷之色，一下就打破了父慈子孝的畫面。
隆德帝面露難色，瞪了顧驍一眼，如此場合，怎麼能說出這種小家子氣的話來，姜堰抿脣，原本打算裝個病，早些回宮罷了，沒想到顧驍會橫插一槓。
“驍兒！”
皇帝低沉的嗓音，語氣也帶上來幾分責備，顧驍抿脣，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仰頭喝了個乾淨。
“父皇，皇弟言之有理，兒臣先行告退了。”姜堰順坡下驢，面上多了幾分難堪之色，讓誰人瞧了，都會覺得他受了委屈，卻不驕不躁，還對自己的兄弟有維護之意。
“好好好，回去之後記得請太醫瞧瞧。”
“是，多謝父皇。”
說着，便朝着隆德帝躬身行禮，牽着姜沉魚的手，兩人退出大殿，一出大門，姜堰的臉色便稍稍緩和了，方纔也不過是用內力催動，裝作一副病態的模樣。
兩人一走，大殿裏又恢復了熱鬧，衆人還對方纔的一舞津津樂道，只有凌家的桌子上格外安靜，尤其是凌老夫人，面色凝重，好像有什麼心事。
“母親，您看到了嗎？”凌邦國低聲問道。
“嗯。”
凌老夫人微微頷首，垂目看着手裏的酒杯，繼續說，“眉眼像，聲音像，身形也是一樣的窈窕，尤其是跳起舞來，我還以爲看到了……”
“母親，你說會不會？”
“聽說原先是定遠侯家的三姑娘？”凌老夫人沒有回答他，反而又問了一句，凌邦國點頭，“是，前兩年回來的，只是同侯府的關係不甚好。”
“江南來的？先前養在商戶家中？”凌老夫人皺着眉，撥弄着手上的玉鐲，眉眼中透着一絲威嚴，抿了抿脣，“凌銳可是回來了？”
“是，回來有些日子了。”
“讓他去查查。”
……
一場宮宴下來，衆人各懷心思，猶如頭頂略過的片片薄雲，如同霧氣一般擋在眼前。
**
夜深了，歌舞依舊沒有散去，除夕的天牢格外安靜，彷彿被陰影遮蔽的小角落，沒有人會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裏，去關心這裏發生了什麼。
“來來來，大哥，再飲一杯！”
“哥倆好呀，五魁首呀……”
“三哥，我敬你一杯，恭喜你喜得貴子！！！”
……
牢頭們喝着酒，耍錢打趣兒，自娛自樂，趁着他們酒足飯飽，呼呼大睡的時候，一個黑影掠過，靈巧地躲開看守，什麼嚴密的戒備，全都形同虛設。
姜落雁沿着記憶中的路線，一路逃到了御花園，懷中揣着幾塊碎瓷片，拖着殘破的身體，潛伏在草木之中。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山不來就我，那我便來就山，既然姜沉魚不願來見她，那她便主動來見姜沉魚，更何況她們之間還有一場官司要算。
說來也巧，姜沉魚同姜堰出了大殿，便遇上了廿一，風塵僕僕地出現。
“主子，您讓屬下查的事，有眉目了。”
“人在哪兒？”
“靖州。”廿一飛快地回答，“屬下安排人手盯着了，不敢輕舉妄動，只等主子前去商議定奪。”
“嗯。”
姜堰抿了抿脣角，捏住姜沉魚的手，“明日再議，今夜我要陪太子妃守歲。”
“……”
守歲！？
姜沉魚微愣，沒安排這個節目呀，喝了些酒，剛纔又跳了一場舞，醉意也褪去了幾分，她知道姜堰爲了追查林家的案子費盡心思，自己可不能拖後腿。
“要不，你先去，把事兒了了，我在觀瀾苑等你回來。”
“這……”
姜堰有些猶豫，換做旁的日子，她這麼說，自己也就應了，這今天是除夕，多少也算特別，見他遲疑，姜沉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舊事不過年，快去吧，早去早回，免得夜長夢多，突生變故。”
“那好吧！
最終在姜沉魚的勸說下，姜堰還是答應了，臨走前囑咐了明月兩句，“看顧好你家姑娘。”
“是。”
送走姜堰和廿一，姜沉魚也沒急着回去，只覺得喝多了酒，身上有些發熱，路過姜慧的景陽宮，想進去坐坐，可是轉念一想，人家一個孕婦，因爲保胎連晚宴都沒參加，這麼晚定然是睡了，也就沒了打攪的心思，領着秋月明月去了御花園。
樹影婆娑，宮燈瑩瑩，靜謐的花園，倒是有了一番同白天不一樣的美，身臨其境，姜沉魚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啊，這種時候來上一口烤紅薯實在是不能再美了。”
“噗！”
明月噗嗤樂了，“姑娘，您還常笑奴婢沒出息，奴婢瞧着您纔是呢，放着桌上的山珍海味不喫，跑到御花園來饞紅薯。”
“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