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長寧小築,勢必會路過姜家和定遠侯府的大門口,南北城也就這麼一條必經之路,小弄堂大馬車過不去,也沒什麼好避嫌的,畢竟已經把話說開了。
若是故意繞道,那就顯得刻意了,反而不好。
“姑娘,奴婢幫您把簾子放下來吧!”明月貼心地說。
“不用。”姜沉魚不以爲意,擺了擺手,“都過去了,不重要的人或事,不需要放在心上,無視他們就好了。”
“是。”
明月深深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放下便放下,哪有那麼容易,只是把難過都藏進心裏罷了,我家姑娘真善良。
姜·善良·魚:……大可不必。
咦?
姜沉魚發出一聲驚呼,姜家在京城不過是個小門戶,但最起碼的禮數還是有的,爲什麼會把人拒之門外呢?看穿着打扮好像是漢王的家丁奴僕。
“這吵什麼呢?跟集市似的。”姜沉魚不解地問。
“額……”
明月撩開簾子,探頭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領頭那個就是漢王府上的管事,“回姑娘的話,好像是漢王的人,奴婢前些時候聽說,姜落雁的屍首已經火化,送去了漢王府上,漢王不讓進門,便讓人往侯府和姜家送。”
“侯府不要?”
“何止,姜家好像也不打算要,您瞧這不在門口僵持着嘛!”她說。
“呵!”
姜沉魚輕笑一聲,倒也不算意外,可聽上去卻是無限唏噓,活着的時候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死了沒有價值了連個埋骨的地方都沒有。
“姑娘想管這事?”
“不想。”
姜沉魚一本正經地說,“太子給我準備了那麼多的話本子還沒看完呢!”
“……”
明月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了,她家姑娘哪怕閒的看話本也不蹚姜落雁的渾水,見自家主子神情自若,無悲無喜,她便放心了。
其實,那罐子裏捧着的壓根就不是姜落雁的骨灰,甚至是什麼骨都不知道,因爲姜落雁的屍體早就被碎屍萬段,餵了狗了,也算死得其所。
姜沉魚沒注意明月臉上的恨意,心思又飄到旁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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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小築。
姜沉魚出嫁前一直住在這裏,前後院七八進,算起來也不小了,足夠幾十口子住了,她出嫁之後,就一直由姜倩打理,還有幾位女管事住着,成了家有家室的管事,都各自買房置地,過起了幸福的小日子。
前陣子,秦媽媽終於隱退了,把青紅館交給了一名叫尹瑩的女子打理,姜沉魚知會了管事,把秦媽媽接了過來,對外就說回老家了,讓她在長寧小築頤養天年。
洗盡鉛華,換上粗布麻衣,怕是曾經的恩客都不一定能認出眼前的人,就是青紅館的當家主事秦媽媽。這不就是一位平凡質樸的婦人嘛!
“喲,姑娘回來了。”秦媽媽驚喜地喊道。
“秦媽……咳,秦管事,別來無恙呀!”姜沉魚笑嘻嘻地說,差點就喊錯了,長寧小築的全體員工統一都喊她姑娘,出了院門到了鋪子裏,一併都喊東家。
“挺好。”
兩人閒聊了幾句,卻不見姜倩人影,姜沉魚心裏直犯嘀咕,沒把姜倩等來,倒是等來了秋月,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帶着風。
“姑娘,您怎麼來了?”
“來給我的大丫鬟準備嫁妝呀,免得有些人嘴上不說,心裏可得恨死我這個當主子的了。”姜沉魚故作難過的說,秋月信以爲真,趕忙上前解釋,“哎呀,可冤死人了,奴婢可沒這個心思。”
“沒事,你哪怕怨我,我也不會怪你的。”
說着,還不忘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秋月愈發的着急了,“沒有沒有,哪能呀,奴婢感謝您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怨您,您說這樣的話,可是折煞我了。”
“噗——”
逗弄夠了,姜沉魚便收斂了神色,也不好玩的太過火,秋月這丫頭還有些不好哄,“行了,不逗你了,嫁妝準備的怎麼樣了?都有什麼?”
“我老子娘準備的,沒說多少,大抵不算差。”秋月滿意地說。
“嗯。”
姜沉魚微微頷首,給明月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她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拿出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往後出了宮,嫁了人,便要好好的做你的當家主母,把門子撐起來,別給我丟人。”
“誒!”
秋月打開錦盒,看到自己的賣身契,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姑娘,您這是……”
“你見過哪家的主母是簽了賣身契的?”姜沉魚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丫頭,給她自由反而難過地跟什麼似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瞧你這便宜不要錢的眼淚,別哭了。”
“嗯。”
秋月抹了抹眼淚,捏着賣身契,發現底下還有一沓地契,“姑娘,您買地啦!”
“給你的,蘇州城外五十畝,陪嫁,攥在自己手裏,往後你就是地主婆了,喫香喝辣,全都是你說了算,若是有一天,阿武那小子負心薄倖,踹了他咱們自己過也餓不死。”
姜沉魚話雖然說得難聽,但是維護之意,秋月還是聽得出來的,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抱着姜沉魚又哭了一抱,“成親之後,就去江南吧!”
“奴婢不走,嗚嗚嗚!”
“那我這地不是白買了嘛!”姜沉魚無奈地說,“你老子娘也在那兒,阿武也願意去江南當差,你正好衣錦還鄉,不好嗎?”
“奴婢捨不得你!”
“少來。”
姜沉魚眼眶發熱,卻還是嘴硬,“讓你回去,主要是爲了我的生意着想,可不全是爲了你,要是虧錢了,我拿你是問,聽見沒有。”
說着,掐了秋月的胳膊一下,秋月吸了吸鼻子,“姑娘,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奴婢知道,您這是安慰奴婢呢!”
“嘁,纔沒有呢!”
“嗚嗚嗚……”
“長安快要不太平了,你要是不想讓姑娘我操心,就老老實實的,聽話。”姜沉魚拍着她的後背,推心置腹地說,秋月用力地點頭,“奴婢都聽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