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魚故意拖長了調子，說到此處便收了聲，自顧自地喝起茶來，惹得歐陽老爺子抓耳撓腮，好不着急，一點兒都不像是縱橫鄉里多年的老油條，反倒像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
這時，門外的小廝又來通報了，說是施家主事求見。
施家？！
一滴冷汗從歐陽老爺子的額頭掛下來，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姜沉魚並不是非歐陽家不可，哪怕不要歐陽家，還有施家、石家……
這不是一次一對一的雙向選擇，而是一對多的決策，主動權在對方手裏。
意識到這一點，歐陽老爺子不等姜沉魚回答小廝，直接開口挑明來意，“太子妃殿下，在桐城，哪怕放眼整個桐城，歐陽家也算是有些根基的大家族，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哪怕不能重返長安？”
姜沉魚順勢問道，這一問歐陽老爺子又是語塞，微微皺起眉頭，之前許諾重返長安是條件，是交易，如今施家摻和進來，那便是奇貨可居了，姜沉魚便將條件收回了。
這……
歐陽老爺子忽然有一種被一個小輩擺了一道的感覺，可是如今話已經說出口了，實在是騎虎難下，卻又不想放棄姜沉魚這條線。
見他遲遲不鬆口，姜沉魚抿了抿脣，裝作不甚在意的模樣，笑了一下，“看樣子對於歐陽老爺子來說，重返長安的夙願也不過如此嘛！”
“不……”
歐陽老爺子攥緊了袖子裏的手，咬了咬牙，聽姜沉魚這話的意思是要放棄歐陽家了，若是斷了太子妃這條線，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跟同等地位的人攀上關係。
這幾年他也不是沒在京城打點，只是終究離開長安太久，不是一個圈子的人，幾乎是投靠無門，送了不少禮，甚至都送到了柳貴妃的門上，可禮是收下了，事兒卻沒辦成，更有甚者拿了錢便了無音訊了。買過幾個官兒，可也都是芝麻綠豆的小官職，壓根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更別提什麼重振歐陽家了。
想起這些，歐陽老爺子一肚子的憋屈，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外頭還有一個施家等着。
最終，他長嘆一口氣，彷彿做了什麼重大決定，朝着姜沉魚一躬到地。
“老朽以及整個歐陽家都唯太子妃馬首是瞻，但憑太子妃吩咐，歐陽家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歐陽老爺子這話說的挺重的，是姜沉魚沒有想到的。
不過是想讓歐陽家捐點物資，然後用重返長安的胡蘿蔔吊着他們，不斷的輸血給災區罷了。沒想到歐陽老爺子直接把她當做救命稻草了。
還真是意外收穫！
“老爺子言重了。”
“不，老朽乃是真心歸順。”歐陽老爺子鄭重地說，他別無選擇，可更多的還是從進門到此刻，幾乎都被姜沉魚牽着鼻子走，每一寸心思都拿捏住了。
他縱橫商場人情場這麼多年，還是頭一遭這麼狼狽，這麼無力轉圜，他看好這位機敏多智的太子妃，定能將歐陽家帶上下一個輝煌。
“這是歐陽家的家主令，還請太子妃笑納。”
“當真給我？”
“請！”
歐陽老爺子將玉佩往桌上一放，又恭敬了幾分，姜沉魚眯了眯眼，知道自己接下這枚家主令的意義，不僅能利用歐陽家的一切資源，更是將東宮和歐陽家捆綁在了一起，往後東宮得勢，歐陽家勢必雞犬升天，接下便是責任。
姜沉魚誠心接過，從薅羊毛的別人家的羊，變成了自己家圈裏的羊，薅羊毛豈不是更順手，不過她也沒打算騙歐陽老爺子。
生意人誠信爲本。
“先前許諾歐陽家的，本宮一定會做到，請老爺子放心。”
“多謝太子妃！”
歐陽老爺子心中大喜，連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道，回去的路上腳步都輕盈了許多，看着門口那個東張西望的不孝子，臉不由得一黑。
見自家爹爹出來，歐陽明便迎了上來，張口就問。
“嘿，爹，您出來了，仙女呢？您沒把人家怎麼着吧！”
“……”
仙女是仙女，可那是王母娘娘瑤池裏的仙女，你一個泥潭裏的癩蛤蟆，那是能肖想的嘛，要是被那個愛妻如命的太子爺知道……
啪！
一記巴掌拍在了歐陽明的後腦上，歐陽明愣了一下，捂住自己的腦袋，破口大罵，“你個老不死的，是不是想搶我的小仙女！”
傻x
歐陽老爺子咬牙切齒，怒其不爭，自己多聰明一個人啊，怎麼生出這麼個蠢貨，以前裏蠢了點愛闖禍也就算了，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
“閉嘴！”
“好你個老不死的，你敢做就不怕人說，還想讓我閉嘴，你做夢呢！”歐陽明生氣地說，“回去我就告訴我娘，你上回喝花酒的時候，點了八個姑娘作陪。”
“你個臭小子！”
歐陽老爺子氣得差點昇天，一把揪住歐陽明的耳朵，“那八個姑娘，有一個落我手裏了沒有，還不是你最後都領走了嗎？美其名曰升入交流，暢談詩詞，還讓我別告訴你娘！”
喫瓜羣衆：玩這麼花的嘛？老當益壯，年輕有爲……
歐陽夫人：？？？？這是我不花錢能聽的嘛？
……
“還有上上回，上上上回……嗚嗚嗚嗚”最後歐陽老爺子不厭其煩，直接把人嘴給捂上了，吩咐手下把人拖走。
一回去就跪了祠堂，偌大的祠堂裏，祖宗的牌位碼放的整整齊齊，幾十盞長明燈搖曳生輝，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卻顯得格外蕭索。
“爹，你怎麼也來了？”
歐陽老爺子：“……”你心裏沒數嗎？
“爹，我沒跟娘說，真的，我發誓！”歐陽明擡手豎起四根手指，歐陽老爺子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只是呼吸又急促了幾分。
氣的。
歐陽老爺子：“……”你一嗓子全桐城都知道了，你娘能不知道嘛！
“其實喝花酒也沒什麼，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爹，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不孝子歐陽明大言不慚地勸慰道。
……
話音剛落，便聽見咚的一聲，歐陽老爺子兩眼一翻，直接就被氣暈過去了，歐陽家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倒是和姜沉魚那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