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幾乎是一路飛奔進門的，手中拿着一張字條，臉上的喜色溢於言表，姜堰正在處理公務，並沒有多少閒情逸致搭理他。
一進門，便抄起桌上的茶壺，對着嘴灌了好一會兒，姜堰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上好的毛峯就這麼被糟蹋了。
“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見姜堰興趣缺缺，林靖忍不住問。
“你要是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問也沒用，再說了，你這麼急吼吼的進來，不就是來彙報消息的嘛？怎麼，秦王死了？”
哪怕秦王已經登基，姜堰還是這麼稱呼他，那個位置不是什麼人都配坐的。
“那倒沒有。”林靖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跟國家大事無關。”
“……”
姜堰眉頭又是一跳，這些天他仔細想過了，自己好像確實丟失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記憶，可是怎麼都想不起來，即便想不起來，也能感覺到，自己彷彿活在誰的影子裏。
心中沒來由的想起一些話，甚至犯蠢買了一隻醜兔子花燈回來。
“秦王沒死，那就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了。”
“額……”
林靖剛要張嘴說話，就被他噎住了，吶吶道，“真冷血，連自己老婆孩子都不管了，消息是有了，不過我瞧你一點兒也不想聽，算了，不說了，我走，不耽誤您勤勉。”
“……”
眼看着林靖就要出門，姜堰手裏的筆微微一頓，咬着後槽牙，“慢着，說。”
“誒~~這可是你讓我說的。”
“少廢話。”
“根據可靠消息，姜沉魚，也就是你媳婦兒和你未出生的孩子就在秦王府裏，而且不日就要嫁給秦王世子，也就是現在的小秦王了。”
林靖笑着說，聽上去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幸災樂禍。
改嫁！！！
這個詞在姜堰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怒火便直衝天靈蓋，越是生氣他表現的越是平靜，可林靖卻覺得渾身汗毛直立，周圍的空氣一下降到了冰點。
“呵，看樣子我之前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孤屍骨未寒，她就想着改嫁了。”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噗……”
林靖嗤笑。
這是醋了！
還說不認識沒感覺，當初要死要活的勁兒都可在骨子裏了，這不是才聽到消息就醋了，姜堰橫了他一眼，成功的讓他止住了笑意。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線人來報，姜沉魚似乎也失憶了，人家壓根就不記得你，更不記得之前發生的種種，顧昀趁虛而入，也是情有可原嘛！畢竟……人家條件也不差。”他說。
“我條件很差嗎？”
姜堰冷笑，眸子裏含着殺意，林靖趕緊擺手，“不差不差，這世上沒有比你條件更好的人了，真的，我發誓！！！”
“廿一怎麼樣了？”
“成了。”
說起正事，林靖立馬收起嬉皮笑臉，正經道，“顧昀派人拉攏，廿一正在和他們周旋，王廷一切盡在掌握，近日北邊受襲，軍閥割據，戰火四起，顧昀很是頭疼，連婚期都擱置了。”
“那就讓這把火燒的再旺一些，讓局勢再亂一些。”姜堰撥弄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去，放出消息，秦王和周太后私鑄僞幣，哦，對了，還有三公主，區區一個沒有分府邸的公主，喫穿用度卻驕奢的很，就用她來做筏子吧！”
“告訴杜大人，事成之後，我保他不死。”姜堰壓低了嗓子，聲音愈發的冷峻，林靖微微頷首，那個杜大人知道的可不少，沒想到秦王居然還留着他。
“我倒是要看看，秦王這個老東西，是要親孃還是要江山。”姜堰擡眸望向窗外，那是長安的方向，他不會永遠蟄伏在宛城和青州，他要的是整個大周和林家的公道。
“去吧！”
“哦。”
說着，林靖便朝着門口走去，走了一半，又掉頭回來了，“差點就忘了，義父讓我跟你吱一聲，他去桐城一趟，他有把握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桐城，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大有裨益，桐城商賈盤踞，那些人守着金山銀山最害怕的便是戰亂，既貪生又怕死。”
“辛苦老師了。”
姜堰放輕了聲音，猶如嘆息一般說道，可不知爲什麼對老師再也沒有親近之意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橫在中間。
林靖走後，他望着牀邊那盞兔子花燈，不由得想，要是它晃起來，該有多好看呀！
那個場景，他好像見過。
“姜堰，不許死，你要是死了，我就帶着你的孩子改嫁……”
“姜堰，你聽見了嗎？”
“姜堰，你說是花好看，還是我好看！！”
“姜堰！！！”
……
誰！？
誰在說話。
又來了，奇怪的聲音。
姜堰摁了摁發脹的太陽穴，扶着桌子勉強站起來，想去拿不遠處的白瓷瓶，卻怎麼也夠不着，眼前卻是重影，腦子裏迴響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姜沉魚，姜沉魚，是你嗎？
“咚”的一聲，他便一頭栽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一直到晚上，林靖再來房裏尋他，卻發現鎮紙下面壓着一張字條，“祕密入京，不日便回，軍中事務，皆由你代理，姜堰留。”
“呸！”
林靖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嘴上說着毫不相關，其實魂兒早就飛去長安了，這種時候祕密入京，簡直就是胡鬧。
他也是嘴賤，等秦朗把人救出來再告訴他也不遲，這下好了，還落了個代理軍務的活兒，這活是不難，但是它碎啊！！！
苦着臉回到自己的院子，周文雅正在擦自己的鞭子，看着他一臉苦瓜相，“怎麼，又捱罵了？還是罰你去挑大糞了？”
“……誒，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
“行叭，到底怎麼回事？”
“人走了。”
“走，去哪兒？”周文雅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道。
“長安。”
“這個時候？”周文雅不禁皺眉，說起京城，不由得想起遠在京城的周太后，“也不知道姑婆怎麼樣了，我有些想她了。”
“咳咳，那個有個事兒，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一下。”林靖訕笑着說。
“僞幣的事？”
“你知道啊！”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懂。”周文雅幽幽地嘆氣，“但是我還是希望，姑婆能夠安享晚年，免受牢獄之災。”
“這就得看秦王了。”
林靖把人攬入懷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儀表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