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雲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疊照片,面色陰沉。
宋嶼看到這照片也就大致明瞭江先生和太太鬧矛盾的原因,“太太從哪裏得到的這些照片?”
江祁雲眉心微蹙,“不出意外是江懷謙給的。”
他和江懷謙算計來算計去,只是沒想到當初埋下的禍根,變成了今日扎向他自己的刀子。
宋嶼想了想,說:“這畢竟事情發生在認識太太之前,太太脾氣好,好好道歉爭取她的原諒,應該這事能過去吧?”
江祁雲想到昨天她看他時候的眼神,極度平靜甚至有些麻木,她甚至因爲這個事情要和他離婚。
可就像顧慈說的那樣,事情過去了傷害就不存在了嗎?
但他轉念又想,又慶幸還好只是這件事。
只是在認識她之前,他對無辜的她造成的傷害。
有轉圜的餘地,也有彌補的機會。
只要不是當年那件事,都好。
江祁雲斂起思緒,語氣緩和了幾分,“房間裏的鏡子找人換了沒?”
“換好了。”
“其實太太和她父母關係並不好,她遇到這樣的事連個傾訴的人也沒有,唯一能傾訴的人還是……始作俑者。”說到這宋嶼看了眼江祁雲的神色,繼而又道:“站在她的角度,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
江祁雲捏了捏眉心,他又何嘗不懂?
當初在那個雨夜裏他從綁匪手裏救了她,他驚訝於她家裏竟然沒人找她。
而她當時用一種又平靜又有些許無奈的語氣說,她家裏情況複雜,沒人管她。
她沒有家,也沒有依靠。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既定發生的事實亦不可改變,都只是因果輪迴罷了。
……
下班前,顧慈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束花,荔枝粉玫瑰。
卡片上只寫了三個字——
對不起。
顧慈隨手將卡片撕掉,將那束花扔進了垃圾桶裏。
誰要他廉價的‘對不起’。
下班後,顧慈走到停車場,而停車位上卻不見她的車子,取而代之的是一輛黑色賓利。
江祁雲從駕駛座上下來,走到她面前,自然地去接她手裏的包。
顧慈往後退了半步,嗓音平淡地質問:“我的車呢?”
男人慢條斯理道:“老宋開去做保養了。”
什麼特殊的日子,非要今天去做保養?
顧慈沒心思和他爭辯什麼,自己拉開後座坐了進去。
上車後,顧慈望向車窗外,她低聲說:“我不回你家。”
她的嗓音有些啞,也不知是感冒的原因,還是昨天哭過。
江祁雲知道她心裏有氣,也是他理虧在先,只能放低姿態,“你怎麼怨我都可以,但我們不分居。”
他還想說什麼,卻見她已經找出耳機戴上,閉着眼睛裝睡,並不願意再和他交流。
她不理他就不理,只要人還在他身邊就好。
車子緩緩行駛,正值下班高峯期的車流。
顧慈睜開眼看着虛無的某一處出神,目光也沒有焦點。
果然人就不能閒下來,一旦空閒下來,那些畫面如潮水一般涌入腦海中。
她又覺得悶,把車窗按了下來。
冷風灌進車內,也將她的思緒從昏沉中拉出來。
座椅上的加熱墊溫度升上來,顧慈擡眸看向前面駕駛座上的男人。
靜靜地看了會兒,她收回視線,手指微微攥緊,指尖不受控制地發顫。
顧慈和江祁雲之間的問題,遲鈍如江逾白也發現了。
回家後一句話不說,喫晚飯時候也沒有交流。
晚上,江逾白也只能看着她在自己的速寫本上畫畫,情緒是肉眼可見的煩躁。
江逾白放下故事書,試探性地問:“你和江祁雲吵架了嗎?”
顧慈微擡眼眸,“沒吵。”
“那你爲什麼不理他?他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她看着男孩乖巧的面容,心裏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
她沒法和一個孩子傾訴自己的情緒,也甚至想不到任何一個人,可以解她這一腔苦悶。
顧慈搖了搖頭,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安慰他,“大人的事情小孩就不要操心那麼多了。”
江逾白見她笑了,於是笑嘻嘻地說:“你要是不喜歡他,我陪你睡覺啊。”
“我是大人,可以自己睡。”
“好嘛。”
……
顧慈回到自己房間。
意料之中,江祁雲在房間裏等她。
男人的存在感太強,以至於她想忽略都沒有辦法。
她走到衣櫃前拿了睡衣,男人走至她身後,雙臂環住她的腰。
她沒反抗,可幾乎是同一瞬間,江祁雲感受到了她身體的緊繃。
不反抗是她的生存邏輯,哪怕不喜歡。
她對他的態度又回到了最初。
這個認知讓江祁雲心裏很煩躁。
顧慈一點點分開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轉過身看着他。
她凝着他的深邃的眼睛,緩緩地說:“江祁雲,我沒有開玩笑,你願意耗就耗着吧。”
江祁雲蹙起眉心,她說離婚沒有開玩笑。
“那是我以前犯的錯,你總要給我改過的機會,讓我彌補……”
“不需要。”顧慈打斷他的話,語氣有些急,她緩緩呼吸平復情緒,隨即拿起衣服轉身走進衛生間。
江祁雲聽見那一聲門被反鎖的聲響,頓時心煩意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