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只是有點驚訝,沒想到星舞團會選這支舞。”
“這支舞怎麼了嗎?”
“嗯,怎麼說呢,難度非常高。”
“很高?有多高,就算是對你這樣的內行人來說,也很難嗎?”流弦美月神色驚訝。
“很難,就算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非常有挑戰性的曲子,對初學者來說就更不可思議了。”美都子小聲解釋。
隨後她目光看向了臺上,眼前恍然間閃過一幕幕自己中學時期在最重要的那個舞臺上出現重大失誤,最後牽連全隊的恐怖情景。
這種事情,千萬不要發生啊……她雙手合十,緊張的祈禱起來。
……
“仙醬,輪到……我們了。”
“走吧。”
“嗯。”
當主持人在臺上喊出星舞團的演出曲目後,休息區內,穿着黑色西裝和哥特裙的二人立即從後臺走出,在數百名櫻樂坂學生、前輩校友、教職員工以及理事長的視線中,平穩的走到了舞臺中央。
“大家好~我們是星舞團!”
“我是二年級的久我花音~~!”
“我是一年級生,桃小仙。”
“我們要演出的舞蹈是《人偶小姐的月光晚宴》!希望大家喜歡!”
或許是因爲此前從未真正登臺過的原因,當站在舞臺上,直視着臺下的無數觀衆時,久我花音的身體微微的有些發抖。
但很快,桃小仙就注意到了她的異狀。她悄悄的把手伸了過去,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對她無聲的鼓勵道:“加油。”
直視着桃小仙一如既往的寧靜眼眸,感受着手掌傳來的冰涼柔軟的觸感,久我花音的心情忽然平復了許多。
她輕輕的點頭,然後和桃小仙在各自的起始位置站好。
下一秒,《人偶小姐的月光晚宴》的音樂前奏響徹整個中庭。
這是一段風格詭異的管風琴聲,和恐怖電影裏的旋律如出一轍,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會安靜下來,繼而感到心裏發毛。
緊接着,演出開始了。
彷彿是拉開了一場舞臺劇的序幕,擔任人偶師的久我花音將一旁的白色布匹掀開,抱膝蹲坐在地上的絕美的人偶少女,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的起身,再驚慌失措的後退,動作連貫絲滑,但當人偶師的雙手高高揚起,做出富有節奏的擺動時,人偶少女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控制,她像個真正的機械一樣,一頓一頓的向前走去,最後停在了人偶師的身邊。
“原來是這支雙人舞,我說前奏怎麼那麼熟悉。”
觀衆席間,坐在比較靠近前排中間位置的一名中年女子彷彿想起了什麼,對旁邊的櫻樂坂學園理事長說道。
“瀨川桑,你熟悉這支舞嗎?聽起來風格很特別呢。”雖然已經快五十歲,但保養得和三十五歲左右女性沒什麼區別的理事長好奇的問。
她旁邊的這名女子叫瀨川惠理,是今天受邀來創立者祭參加校友座談會的所有人中,社會地位最高的一個,已經成爲了一家頗有名氣的偶像事務所的老闆。
也正是因爲如此,在落座的時候,其他人才很默契的把理事長旁邊的位置空了出來,交給這位在偶像圈頗有地位的事業女強人。
“這支雙人舞很難,我曾經看過我事務所的年輕小偶像們練習這支曲子,但練了幾天就放棄了,然後換了一支難度更低的曲子。”
瀨川惠理笑了笑,“居然敢選這支舞,看來櫻樂坂如今在學園偶像方面,實力依然很強勁呢。”
強勁的實力……理事長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
其實在很多年前的時候,櫻樂坂的學園偶像還是很強勢的,連續好幾屆都殺出了偶像超選舉的初賽,進入到了市級、甚至九州總選的階段。
但從前幾年開始,偶像部不知爲何青黃不接,實力忽然就垮了下去,此後就變成了超選舉上的籍籍無名之輩。
加油啊,星舞團……這時候,理事長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心中默默給舞臺上的二人加油了。
……
當理事長與瀨川惠理三言兩語的簡單交談結束時,場上的演出也進入到了第二階段。
前奏結束,鋼琴聲響起,與管風琴一起塑造出冷酷神祕的氛圍,隨後是主歌部分的女聲——這是人偶少女的獨白,明明是傾訴痛苦的經歷,旋律卻格外的輕快佻脫,產生出強烈的反差。
舞臺上,人偶師纖細的手指上下紛飛,彷彿纏繞着看不見的透明絲線,操控着人偶小姐的一舉一動。
旋即,人偶師在原地旋轉跳躍,踱着林間小鹿般輕盈的舞步,人偶小姐馬上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動作。
但和人偶師流暢的動作不同,人偶小姐的扭動是僵硬且呆板的。
觀衆席上傳來了接連不斷的驚歎聲,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人偶小姐的舞蹈竟然是一支機械舞!
靠着對每一寸肌肉的極致操控,作爲演繹者的桃小仙彷彿真的變成了由精巧的齒輪結構拼湊而成的人偶。她表情麻木,空洞的眼眸裏沒有一絲光彩,動作一起一伏間存在明顯的停頓,既像是被抽了幀的定格動畫,又像是被上了發條的機械玩具。
臺下的觀衆們目不轉睛的看着,即便明知道這是表演,很多觀衆仍然產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也太驚人了!
主歌繼續推進,詭異的管風琴聲消失了,和聲中出現了激烈的電音,疊加在鋼琴聲之上,與人聲一起交織着,進入副歌。
人偶師與人偶小姐的雙人舞也隨之進入了演出的高潮。
她們在舞臺上來回變幻着位置,裙襬飛揚,衣袂翩翩,步伐看得人眼花繚亂,時而揚起手臂,時而彎下腰肢,動作間層次遞進,協調統一,卻又存在着強烈的反差,就像兩個相同內容卻不同幀數的影片角色,被強硬的塞進了同一個鏡頭裏。
隨後,結束了這一段彷彿是刻意爲了對比和炫技而存在的對位合作,人偶師與人偶小姐的動作產生了微妙的差別,標誌着雙人舞的第三幕正在被緩緩拉開。
忽然間,消失不見的管風琴音又出現了,飽滿清澈,卻又帶着陰森調子,一點一點溶解在主旋律中。
久我花音演繹的人偶師,動作陡然變得凌亂起來。她像是被關進了籠子裏的野貓,拼命的掙扎着想要逃離,卻又無法停下自己的狂舞。而人偶小姐的動作平穩有序,甚至動作還比人偶師更快了一些,似乎她纔是真正的領舞者,在引導着人偶師做下面的動作。
“這是……反客爲主嗎?”拋開像瀨川惠理這樣的內行人士,在絕大部分沒看過這支舞的人裏,理事長是第一個看明白劇情的。
在她驚歎到極點的注視中,人偶小姐的動作不再僵硬呆板,而是逐漸變得如同人類般自然流暢。
然後她停下了動作,眼神空洞的看向了一旁的人偶師,毫無徵兆的突然擡起雙手,靈活的晃動起了自己的手指。
在這彷彿彈奏空氣鋼琴般的演出中,愉悅的琴聲出現了,與歡快的主唱女聲相互共鳴。
人偶師的動作開始遲鈍起來,機械舞又一次出現,只不過這一次負責表演機械舞的,是扮演人偶師的久我花音。
在一連串看似是爲了演繹人偶師的痛苦掙扎,實際卻是水平不足導致瑕疵太多的舞蹈後,星舞團的出道演出終於進入了第四階段,也就是最終的落幕。
此時後半段的副歌已經結束了。
高潮之下的尾聲裏,留下的只有舒緩的鋼琴聲,以及像是在嘲弄一般的管風琴音。
舞臺上,人偶師緩慢挪動腳步,一步一步走到了演出開始時人偶小姐所在的位置,然後蹲下身子,抱住膝蓋,閉上眼睛。
最後,當音樂聲徹底消失不見的時候,所有觀衆看到的,是人偶小姐走過去,將白色布匹蓋在了人偶師身上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