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世故而不世故，是一件很難的事。
梅逢春雖然聰明，閱歷和見識上，到底還是差了很多，在這方面壓根辯不過金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動靜。
“怎麼回事？”
“你的電話響了！”
從李萱手裏接過手機，金尚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黃漪漪打過來的。
“這個時候，能有什麼事？”
“工作？”
梅逢春好奇地詢問着，金尚輕輕應了一聲：
“對！現在……七點多了，早就下班了吧！”
帶着些許狐疑，金尚來到陽臺，反手將玻璃移門關上，然後按下了接聽鍵。
“是我，什麼事？”
旋即，對面傳來了黃漪漪清脆的嗓音。
“關於‘全國文化創意產品推介終評會’的事，剛下班，值班室收到了電話和一份傳真，上面有補充申請材料的要求……”
“補充……材料，是已經確定中選了麼？”
“應該不會錯！我看了下上面的內容，大部分都比較好弄，讓各部門統計總結就好了，也就財務覈算和人力評估稍微麻煩一點。不過……”
“有關隘？”
能中當然是好事，說明這個原本沒有打算立刻能造起什麼聲勢的小項目，可以比較快地反哺公司，這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在操作過程中，佔用太多的精力，以至於會耽誤主要事務，那就有點不值得了。
“對！因爲我們的小說策劃和遊戲開發方案，是半途加入評獎環節的，所以前期缺了很多步驟。細枝末節的就不提了，比較好解決，唯有關於總體策劃方案，需要交給某些部門和社會團體備案，並作爲後續宣傳推廣活動以及獎勵補償撥款的依據……”
“總體策劃書麼？我知道了！那邊有沒有說，具體是哪些領域需要？”
“相關的產業支持基金會，公益組織，以及文旅、稅務、法務、新產業以及高科技等……”
“我大概明白了！那邊要求什麼時候提交？”
“最好明天下班之前！”
“明天？太急了，下午我有一個對外經貿口的會議要參加，提前半個月就定好了，不能推。”
今天週四，馬上就是週末了，如果明天不能完成，就要等到下週了。
琢磨了一會，金尚估算了一下，總體策劃方案，肯定只有自己這個老闆來寫，大抵相當於吹牛、訴苦、求支援之類的套路。
將前景描繪得越宏大越好，再談一談目前遇到的問題以及解決方案，推介會那邊，纔好拿着東西去找扶持基金撥款，政策部門放行，執行層面提高速度等。
實事求是地說，金尚並不想和一些成分比較複雜的產業扶持基金打交道，它們給的支持不一定大，程序繁瑣，效率還很低，各種審覈卡得比較死。
除此之外，諸多瑣事也不是講究高效率的今夕文化折騰得起的。
當然，也不全是麻煩，真要是上了這一輛“快車”，準備工作做好了，“啓動”之後，也能享受不少好處。
掛斷電話後，金尚略一思索，還是決定儘量配合。
回到客廳後，坐到女朋友身邊，金尚坦然說道：
“有點事，待會可能會早點走。”
“生意上的事？”
“嗯！”
父親金時當然不想金尚走得太早，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挺尷尬的，說起來，老金家也不是沒有親戚，但真正走得近，比較親近的幾乎沒有。
和梅家兄妹相比，實在是有點寒酸了。
“很麻煩嗎？”
“還好，就是時間比較緊，突如其來的事，打亂了計劃。”
“關於什麼的？”
“歷史小說，電子遊戲，原本只是想蹭一波推廣，看上面的意思，似乎想要玩得更大一點。這幾年，國內對文化創意，特色旅遊，歷史景點等領域的扶持不小。撥款多，但好項目少，多的是騙經費，薅羊毛的樣子貨，好不容易碰到個似乎有點意思的……”
說着說着，金尚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上回在領導面前吹牛，說了點未來遠景，對方似乎聽進去了。對我的小公司來說，需要很長時間的積累，慢慢推進，但是政策層面的宣傳，其實用不着那麼久，而且，他們……似乎也不想等。”
“那……對你有影響嗎？”
梅杏紅有些擔憂地說道，
“文創產品，到底能不能成，其實大家心裏都沒底，風險很大的……”
“我懂！把握還是有的，而且，真金白銀的付出，也不一定很大，上邊的支持力度，應該不低。”
以電影爲例子來說，投資人喜歡大明星，大導演，名作改編，鋪天蓋地的宣傳，按理說，成功的希望不小，可實際上，民衆的喜好，當真是難以捉摸。
十拿九穩的大片，坑得公司破產，投資人要上吊的不是一個兩個，相反，小成本愛情片喜劇逆襲的也不少。
硬要總結個道理出來，其實也是事後諸葛，下次依然拿不準。
與之類似，電視劇，小說，戲劇，動漫等，都有這種現象，遠的不說，金尚雄心勃勃地拿出了前世大紅大紫的《三國演義》小說和《三國志》遊戲，結果也就這麼回事。
這可都是經過了時間檢驗的真金，換了個時間和地點，效果就有這麼大差別。
說是撲街，那也不至於，以新人新作的標準來衡量，已經很成功了，但是，離金尚設想中的一鳴驚人，差太遠了。
從過往的經驗來看，老百姓的喜好，其實很難把握。借鑑過去的經驗教訓，也只能儘可能規避風險，能不能成，確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有前世的記憶，金尚也只是在大方向上不至於出錯，儘量“抄”一些被證明過的題材，在抵禦風險能力還比較低的時候，也不願意過分涉足不熟悉的領域。
“有把握是好事，但也不必過分執着，這一行，就得時刻準備着迎合普羅大衆的喜好，所有試圖‘教育’老百姓的，最後都被老百姓給‘教育’了。”
失敗了，就及時止損，老老實實“恰爛錢”回血，一條路走到黑，遲早會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