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驚慌失措的小臉,沈凌周虛僞的笑容,父親和姐姐溫暖的懷抱,還有那個人高傲冷漠的表情……
她不會就要交代在這了吧?
穿書過來後,幾次死裏逃生,她還以爲自己終於要逢凶化吉了,還沒得意兩天,就面臨着即將死成一把晾衣架的結局?
山谷的空氣陰冷潮溼,隨着天色越來越暗,她還聽到了不遠處野獸的低吼聲。
就在又冷又餓又絕望的情緒中,紀冉冉再次昏迷不醒。
夜色中,兩道漆黑的身影在山崖間飛來飛去。
“王爺,您上去歇一會吧,奴才繼續找。”
“不必。”
行風無奈,繪雪那丫頭衝進王府時,王爺正在和兵部尚書談事情,聽到紀二小姐墜崖的消息,二話不說就扔下人家直接跑了出來。
王爺馬車也不坐,牽了烏騅馬就狂奔而至,一個時辰的路程他竟只用了一半就到了,行風在後面追得差點背過氣。
在山崖邊艱難搜尋了兩個時辰,這裏的峭壁之間全是片狀的碎石,即便他已經十分小心,身上還是被劃了不少口子,行風眼看着王爺的錦袍變成了一道道的布條,手掌上也滲滿了鮮血,但王爺卻渾然不在意。
行風搖搖頭,他不敢去想紀二小姐現在的狀況。
從這麼高的懸崖上掉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斷胳膊斷腿也是跑不了的,明知道希望渺茫,他也不敢對王爺的決定說一個不字。
紀二小姐若是真的死了……他不知道王爺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來。
行風不願再想,繼續開始努力搜尋。
一刻鐘後,他聽到了沈行川因爲壓抑激動微微發抖的聲音:
“來本王這邊。”
沈行川用手指攀着峭壁,眼睛緊緊盯着十米開外的樹枝。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隨着夜風一閃而過,沈行川忽然意識到,那是他掛在紀冉冉脖子上的狐狸吊墜。
再仔細去看,就發現那裏是一道嬌小的人影,小狐狸的身子正掛在樹枝上晃晃蕩蕩,她沒出聲,估計是暈過去了。
沈行川長長出了一口氣,還好,小狐狸還在世上。
他不敢貿然過去救人,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碰斷那根樹枝,小狐狸就真的墜入無盡的黑暗,再也找不到。
行風聞言立刻趕過來,兩個人一起從左右兩側靠近紀冉冉,將繩子拋過來扔過去,幾個來回便將紀冉冉纏得緊緊的,然後默契地運用輕功,飛上去的同時,也將昏迷的紀冉冉帶了回來。
繪雪帶着白蘇守在那,見紀冉冉被帶回來,壓抑了多時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一大一小抱頭痛哭起來。
紀冉冉勉強翻開眼皮,看到沈行川的臉愣了片刻,隨即便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皇叔,你終於來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又暈了過去,這次是因爲劫後餘生的虛脫,緊繃的弦突然放鬆,徹底陷入了漫長的夢境。
沈行川一直等到白蘇爲紀冉冉檢查,確認她只是受了風加上害怕,身體並無外傷之後才放心離開。紀冉冉今夜留在清寧觀讓白蘇治療,他帶着行風回王府。
“把兮夜給本王召過來。”
行風低着頭回道:
“她剛纔就到了,一直在外面等。”
“讓她進來。”
行風咬了咬牙,還是試探着勸道:
“王爺,兮夜其實也沒做什麼,您能不能……”
沈行川刺目的眼神落在他臉上,“她犯了這麼大的錯,你還要爲她求情?”
行風身子一顫,再不敢多話,低着頭退了出去。
兮夜進門便跪。
“王爺,兮夜沒能救下紀小姐,甘願接受責罰。”
沈行川坐着沒動,聲音很輕,猶如野獸撲向獵物前試探的腳步:
“沒救下人不是你的錯,本王問的是,你爲何不來告訴本王,而要讓本王等到紀府那個小丫頭跑過來才知道消息。”
兮夜咬着下脣,辯解道:
“太子一直讓奴婢處理今日的事情,奴婢實在分不出身來……”
“胡鬧!”
沈行川猛地站起身,“你若是想傳消息給本王,還非要親自跑過來嗎?本王不明白,你爲何要私自瞞下此事,忘了本王之前是怎麼囑託你的了嗎!”
兮夜感到口腔裏有一絲腥甜的味道,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脣,才發現下脣已經被自己咬破了,但就算這般努力忍着,淚水也沒受得住控制,雨點般落了下來。
憋了許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傾然而泄。
“王爺就這般喜歡紀冉冉,爲了她連處心積慮設的局也全然不顧了嗎?奴婢若是因爲這件事被太子抓到,王爺也覺得值得?”
“你說本王什麼?”
沈行川指尖顫抖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着她。
兮夜心一橫,倔強地仰頭道:
“奴婢說王爺被人迷了心智,喜歡上那個紅顏禍水,竟將大局置於末位!王爺便是要殺了奴婢,奴婢也要死諫!”
安靜。
書房內,只剩下沈行川粗重的呼吸聲。
門外的行風快急瘋了,兮夜今日是怎麼回事!就算要說這種話,也該看看現在是什麼場合啊!
王爺奔波了半日已經身心俱疲,哪裏有心思再聽她說三道四,而且王爺心思縝密,太子府的事情又怎會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兮夜這次,屬實是激進了。
沈行川沉寂了許久,一直到兮夜以爲,自己今日必將死於王爺劍下時,他才喑啞着開口:
“滾出去。“
不等兮夜說話,行風就破門而入,扶起幾乎癱倒在地的兮夜,扛着她往外走。
“都給本王滾!”
沈行川大手一揮,掌中帶風,那扇沉重的木門在行風身後“砰”地一聲緊緊關上。
他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思緒攪成了一鍋粥,七年前的往事排山倒海般襲來。
沈行川痛苦地捂住了頭。
原來自己會衝到懸崖救她,會爲了她父親的安危出手,會因爲她的一點誤會而生氣,一個小動作就臉紅,都是因爲——
自己喜歡她?
可是他不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