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冉冉驚訝地低頭看他。
“我聞到了呀!”
白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視線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姐姐剛纔喝過藥。”
他說着,又輕輕嗅了一下,清秀的眉毛蹙了蹙。
“這藥的味道……”
小神醫白蘇眼中,露出了紀冉冉從未見過的迷茫:“好像有點兒奇怪,我似乎從來沒聞過呢。”
這小孩,還真是長了個狗鼻子啊……
紀冉冉一邊心中感嘆,一邊拉着白蘇的手,快步進了她之前的房間,反手鎖上了門。
“姐姐,怎麼了?”
白蘇見她難得的嚴肅表情,也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紀冉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藥方:“就是這張方子,想讓你幫我看看。”
“好。”
白蘇接過來,一臉認真地,小聲唸叨着上面的藥材名,“薰陸香、玄臺、木樨……”
隨着他清澈的嗓音,時間安靜流逝。
紀冉冉不敢打擾專注的白蘇,自己倒了杯茶,滾燙的水汽,在她眼前氤氳出一小片白霧。
透過那片迷離,她彷彿又回到了新年那一夜——
沈行川來尋她之前,她正在和扶江說話,旁邊那口水井中也是這樣升騰起滾滾白霧,籠罩了她們兩人的身影……
“我要留在這個世界。”
她說。
扶江的表情沒有一點兒驚訝,往嘴裏倒了一口酒,笑道:“知道了,還有什麼話要問我的?快問吧。”
他的眼神兒,往巷子口那道頎長的身影一掃,紀冉冉沒注意到。
“嗯?”
她愣了愣,扶江知道她有話要問?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扶江快速道:“難道沒有麼?你既然下定決心要留下,若沒有問題,又怎會大半夜的,專程冒着風險來這裏找我?”
“說得也是。”
紀冉冉笑了笑。
她不敢再耽擱時間,直接開門見山:“我其實是想問……若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別人虛構出來的幻境,那我留在這裏,若是有一日,和喜歡的人成婚了……”
雖然夜色遮掩了臉紅,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有些發燙。
她說得委婉,沒想到,扶江竟然聽懂了。
他只是停頓了須臾,便輕輕笑起來:“你是在擔心,能不能在這裏過上正常的生活,能不能和喜歡的人像尋常夫妻一樣,兒女繞膝,享天倫之樂。”
“……嗯,是。”
紀冉冉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頭承認。
身邊的一切都真切地存在着,但擁有一部分上帝視角的她,還是難免會患得患失。
擔心握在手中的幸福,只是書裏薄薄的一張紙,一段文字。
擔心外來的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擁有最簡單平凡的人生。
“存在即真實嘛。”
扶江斂去了臉上不羈的笑。
“你的問題,我暫時也給不出確切的答案,但我聽說過一個方子,可以調節人的體質,你不妨試試看。”
他說着,不知從哪掏出了紙和毛筆,快速寫下一道藥方。
紀冉冉接過來看了兩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便疊起來放進口袋收好。
她剛想再問,就看到沈行川眼裏淬着寒冰,從巷子那邊走出來。
她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就見白蘇放下那張藥方,眼中的茫然已經盡數褪去。
“怎麼樣,可是看明白了?”
紀冉冉忙問。
扶江給的藥方肯定是安全的,這點她可以確定,但他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她還是想再聽聽白蘇的意見。
“姐姐,你這張方子是從哪來的?”白蘇擰着眉毛問。
“怎麼,難道有問題?”
她被白蘇的語氣嚇了一跳,心往下一沉。
“不是不是!”白蘇忙擺擺手,“我只是好奇才問的,因爲這裏面藥材的用法,我在任何一本醫書上都沒見過,就想知道這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筆。”
“額,高人麼……”
紀冉冉頓時哭笑不得。
她知道扶江不是一般人,卻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得到白蘇的認可?
真是無奇不有。
但此事關係到她的來歷,她也不知該怎麼跟白蘇解釋。
好在,白蘇只是略提了一句,見她沒答話,就直接切換到正題了。
“依我看,這道方子的功效,主要是凝聚心神、增強體質,尤其對女子的身體大有裨益,姐姐可以安心用。”
“嗯,那就好。”
紀冉冉有些忐忑的一顆心放下來,忽然,想起了即將要舉辦的春獵,又問白蘇道,“我聽說,陛下最近突然身子大好,精神煥發,你可知情?”
“精神煥發?”白蘇難以置信地愣了愣。
“姐姐……”他猶豫着開口,“我雖有些時日沒見過陛下了,但他的身體已經虧損太大,絕無可能恢復如初,這事若是真的,只怕是有人故意爲之!”
“嗯,我知道了。”
紀冉冉點點頭,心情有些沉重。
白蘇的話印證了她之前的想法,看來陛下這次,真的是迴光返照了。
以這樣的身體狀況,去參加春獵這麼刺激的活動,再加上舟車勞頓,她總覺得,陛下離那個日子恐怕不遠了……
那麼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真正的皇位之爭。
雖然沈行川仍是那副淡漠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擔憂的,而太子等人最近也沒搞什麼小動作,但紀冉冉還是隱隱覺得,有什麼風浪正在暗流下涌動。
尤其,書中原本的結局是太子全勝,她不可能不在意。
白蘇見她半天說話,臉色我不太好看,輕輕推了她一把:“姐姐,你沒事吧?”
“白蘇啊。”
她慢慢轉過臉來,夢遊似的開口。
“有沒有什麼能讓人保命用的藥啊?比如說突發了心疾,或者受傷流了很多血,不需要治好,只要吃了能暫時死不了就行。”
春獵的事情,是沈行川全權負責的,宣德帝若是在這個時候不小心掛了,那沈行川縱然權勢再大,地位再高,也難逃悠悠衆口的猜忌。
在無中生有搞事情這方面,太子可是專業的。
她得防患於未然。
“啊?”
白蘇眨着大眼睛,有點兒茫然地看着她。
他從小以行醫濟世爲幾任,紀冉冉這種救人只救一半的要求,他還是頭一回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