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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載振一行人剛下船,對面的袁世凱一聲令下,竟然響起了軍樂。

    原來他還帶了一支幾十人的軍樂隊奏樂,真是蠻隆重。

    袁世凱笑呵呵迎過來:“振貝子輾轉萬里,巡遊列國,不勝辛苦!”

    “辛苦倒是不辛苦,有勞袁制臺親自迎接。”載振指着他身後的樂團,“這都是你搞的?”

    袁世凱得意道:“正是!只不過現在曲子不多,能練好一兩首就不錯,西洋諸般樂器學起來聽說還挺費事。”

    載振點點頭:“何不用上咱們的絲竹管樂,金鐘鼓吶?”

    載振思維還真是跳躍,竟然想要用這些當做軍樂團的樂器。

    袁世凱頓感愕然,耐心解釋了一下:“振貝子,既然是學習洋人的軍隊,這些禮制自然也都要遵從人家的制度。”

    “有點道理。”載振看着袁世凱的新軍,“洋人的玩意確實有點說法,這次我也算開了世面。”

    袁世凱身後站着幾名軍官,李諭當然認識,緊跟着的是徐世昌,然後北洋三傑悉數到場:“北洋之龍”王世珍、“北洋之虎”段祺瑞、“北洋之犬”馮國章。

    人羣中隱約還看到了張勳、曹錕的身影。

    天津是北洋的地盤,大半個北洋的高層都來了。當然,除了北洋的軍官,天津海關道唐紹儀自然也親來迎接。

    按說本來不需這麼隆重,以袁世凱的心機,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拉攏拉攏載振,或許朝中這段時間有什麼新的變故。

    袁世凱道:“我在軍中略備薄酒,爲使團接風洗塵,還請振貝子及使團一同前往。”

    “袁制臺用心了。”載振沒有理由拒絕。

    北洋的軍營比起八旗真是雲泥之別,新軍招募的兵丁都是精挑細選:首先身體素質要好,然後家世也要乾淨,還不能有吸食鴉片史。

    甚至袁世凱還親力親爲,編寫了《練兵要則十三條》,對方方面面都做了明確規定,已經有了近代軍隊的樣子。

    軍中待遇也蠻好,普通的士兵每個月都有4.5兩,哨官(排長)算上公費銀有30兩,營長一個月到手有400兩。

    如果是炮兵的待遇會更好一點,畢竟是技術工種,需要學習的操作比較多。

    這種待遇在當時真的很高。而且袁世凱爲了杜絕喫空餉,新設立了糧餉局,每次都是在操場上點名發餉。

    北洋軍其實從始至終都非常有錢,既然有錢,軍中的伙食當然也差不了。

    營盤食堂雖比不上京城裏的酒樓,不過袁世凱備下的菜品依然很豐富。

    食堂中有個大長桌,袁世凱爲了表示和部下親近,軍中飲食常常都是一大堆軍官坐在同一張桌上。

    衆人依次落座,居上首的位置,有北洋方面的袁世凱、徐世昌、王世珍、段祺瑞和馮國章等,以及專使團的載振,及梁誠、黃開甲等幾位二品大員。

    李諭則與汪大燮、唐文治等人依次往下排開。

    李諭祖籍山東,對座次一事真的是太瞭解了,如果是個大圓桌,多少也懂主陪、副主陪的規矩。不過今天在座的不是有官銜就是有軍銜,所以他就想往後坐。

    剛往後走了幾步,袁世凱竟然叫住了他:“你是李諭吧?不用那麼拘謹,往前坐往前坐!我看看,嗯,你就坐曹錕下首。”

    袁世凱竟然還記得自己,主陪都發話了,李諭只好在曹錕下面落座。

    袁世凱讓北洋的人和專使團間隔落座,李諭右側是曹錕,左側則是張勳,兩人日後都是北洋的大軍閥。

    而在李諭對面斜對過再往上點的位置,則是天津海關道唐紹儀。

    李諭的位置很靠上,僅在幾位四品專使團成員唐文治、汪大燮的下面。

    日後的“辮帥”張勳看上菜還得等一會兒,從帶着的檳榔荷包裏拿出一顆嚼了起來,嚼了一會兒不帶勁,然後點燃了一支雪茄,愜意得吸了一口,“這才得勁!”

    李諭都快看蒙了,還有這麼吸的?

    真就檳榔配煙,法力無邊?

    張勳吸了幾口,對曹錕道:“我說曹三傻子,你們搞來的這個軍樂團真是沒意思!要咱說,就得是按照貝子爺的說法,用什麼西洋的樂器,以前咱打仗不都是鳴金敲鼓。”

    曹錕生性比較木訥,在軍中就像個鐵憨憨,從小就被其他同伍叫做“曹三傻子”。不過傻人有傻福,曹錕的歷任領導都非常喜歡他,袁世凱也很喜歡這種任勞任怨、服從命令的。

    而且人家運氣也好,不知怎的就考上了北洋武備學堂,又不知怎的當了高層軍官,又又不知怎的成了袁世凱的兒女親家,又又又不知怎的成了賄選總統。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裝傻,玩了個大智若愚?

    但曹錕當然還是有優點的,就比如體恤士兵,這在當時的軍官中算是超級大優點。

    而且曹錕看人也比較準,一手提拔了吳佩孚。後來直系能夠那麼勐,真就是吳佩孚太能打了。

    吳佩孚對曹錕深感知遇之恩,大哥帶我進北洋,我帶大哥當總統!

    曹錕聽了張勳的嘲弄一點兒也不生氣,慢吞吞說:“你說的都是打仗時候的金鼓,平時部隊就得有部隊的樣子,軍樂團是做儀仗用,壯我軍威。”

    “切!”張勳是個超級老傳統,不屑道,“咱老祖宗又不是缺了樂器,難不成這些也要學洋人?要我看,用咱們的絲竹管絃、金鼓嗩吶就好得很!”

    不知道張勳聽沒聽過,“百般樂器,嗩吶爲王,不是昇天,就是拜堂;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嗩吶一響全劇終”。

    要是吹着嗩吶上戰場,還真摸不清是迎親還是送葬。

    且張勳絕對堪稱大清最後一位忠臣,對大清愛到了骨子裏,否則後來又怎麼會搞復辟哪。

    李諭都快憋不住了,還好斜對面的唐紹儀先笑出了聲,吸引了張勳的注意力。

    張勳道:“怎麼,咱說的不對?”

    唐紹儀也抽雪茄,不過動作優雅許多,拿煙的姿勢也是那麼回事,不像張勳如此粗獷。他說道:“樂器就像武器,不同的樂器有不同的用途。軍樂嘛,自然是管絃樂器更合適。”

    唐紹儀是個文化人,張勳讀書少,也不知道管絃樂和傳統樂器到底什麼區別,具體的道道說不上來,根本沒法繼續反駁。他看唐紹儀也抽雪茄,於是立馬岔開話題:“唐道員也懂雪茄?”

    唐紹儀指着手裏的雪茄:“不過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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