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遊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 >第四百一十六章 現形記
    次日,李諭再次前往自己在上海建造的中學看了看,同樣已經開了學。

    李諭讓李叔同幫着寫了“上海中學”四個大字的牌匾。李叔同目前還沒有成名,不過那是早晚的事。

    而這所後來上海排名前幾的頂級中學,目前還沒有影子,當然早點誕生沒什麼不好。

    比較可喜可賀的是首批學生中有竺可楨這位未來的氣象大佬以及民國影響力很大的胡適。

    本來這兩人剛剛進入了另一所中學,但得悉李諭的中學有公費留學的更大可能性後,於是轉了過來。

    竺可楨今年剛剛16歲,胡適與他年紀差不多,兩人過幾年就可以赴美留學。

    上海的風氣目前比較開明,學生數量也多,所以李諭從歐洲帶回來的教師中,安置在上海的最多。

    其中很多學生的外語水平已經比較不錯,比如胡適,十六七歲就當過英文教員。

    等他們留學回來時,國內就會變了天。

    他們還很年輕,未來可期,那時候將會在一個新天地釋放自己的能量。

    李諭對上海中學整體的招生進展非常滿意,將來能夠供給許多優秀學生出國留學、

    李諭樂得看到,一來這是大清滅亡的必經之路;二來早點給民國的黃金十年鋪好路。

    算起來,基金會加上庚子退款每年可以支持最多近百人留學,規模目前已經不算小。

    ——

    李諭又接到了嚴復的通知,準備去看看復旦公學,由於校址在黃浦江入海口的吳淞,路途相對比較遠,半路上停在一個茶館休息了一下。

    招呼小二上了一些點心以及一壺茶後,李諭注意到角落一張桌子那兒,一個書生正在邊捂着嘴不住咳嗽邊奮筆疾書,同時不住喃喃自語說着:“我時間不多了,時間不多了……”

    李諭視力很好,一眼瞟到桌子上一本書,名字是《官場現形記》。

    這本書可是與《老殘遊記》等被魯迅並稱爲晚清四大譴責,能讓迅哥都說好,很不容易。

    李諭雖然沒讀過全書,但這麼大的名氣不可能不知道。他再次招呼過來店小二問道:“角落的這位書生,是不是叫做李伯元?”

    店小二說:“客官認得他?不會也是來討債的吧?”

    李諭納悶道:“討債?討什麼債?”

    “怎麼,難道您不是?”店小二疑惑道。

    李諭搖搖頭:“不是。”

    店小二這才說:“客官看得很準,他是叫做李伯元,前幾年時,也算是上海文壇一位響噹噹的人物。可這兩年不知怎麼混成這樣。而且我聽說,他除了這一身債務,還得了很嚴重的肺病,郎中都說朝不保夕。”

    李諭眉頭一皺,如果得的是嚴重的肺炎,別說現在,就算一百年後都很難辦。

    李諭起身湊過去說:“閣下可是在寫《官場現形記》?”

    這本書已經出版了幾冊,但並沒有完結。

    李伯元頭也不擡,咳嗽着說:“如果是討債,麻煩閣下排隊,或者等我去閻王爺那兒幫你偷偷添幾年陽壽。”

    李諭說:“在下並非討債,只不過比較好奇此書。”

    李伯元聽罷,停下筆擡起頭,看到正臉後訝道:“你是!報紙上那位拿了洋人科學大獎的帝師李諭?”

    “正是在下。”李諭說。

    “咳咳!”李伯元用手絹捂住嘴咳嗽了十幾秒鐘,才緩過勁,然後說,“帝師快快請坐。”

    李諭看到他的手絹上有血跡,病情的確已經十分嚴重,別說現在沒有青黴素,就算李諭穿越前的時間點,重症肺炎也極度危險,經常回天乏術。

    而且肺炎往往還需要做什麼細菌培養之類的,才能確定用藥,這個年代哪有這樣的條件。

    等病情惡化到全肥的感染,基本生命就是倒計時了。

    李諭不敢想太多,轉而問道:“先生已經寫到哪裏?”

    李伯元說:“五十二回。我要抓緊時間,因爲我,咳咳,真的快沒有時間了。”

    李諭聽着很傷感,莫名想到了法國那位22歲就英年早逝的天才數學家伽羅瓦。

    伽羅瓦年輕時因爲陷入愛河要與一名軍官決鬥。

    對方是職業軍人,伽羅瓦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決鬥的前一天瘋狂寫下自己的數學思想,即影響極大的羣論;並且時不時在一旁寫下“我沒有時間”的字句。

    過了一會兒,一位年輕的書生走進茶館,說道:“伯元兄,我今天買了你最喜歡的酒釀圓子。”

    李伯元聽到後,給李諭介紹說:“這位是我的一位編輯,叫做歐陽巨源。巨源,這位就是科學巨匠帝師李諭。”

    歐陽巨源連忙抱拳道:“久仰帝師大名,我還看過您寫的那本叫做《星球外傳》的呢,只不過有些地方看得不甚明白,對其中的飛行器之類的設定非常不解。”

    李伯元到死也沒有寫完《官場現形記》,後續的幾回是歐陽巨源幫着續寫完成。

    而他提到的編輯一事,則是李伯元辦的《繡像》雜誌,《老殘遊記》的前半部就發表在它上面。

    李諭抱拳道:“幸會。”

    歐陽巨源趁機問道:“帝師,您見多識廣,伯元兄的病您看還有沒有治療方案?”

    李諭嘆了口氣:“我不懂醫術,但肺病總歸要好好調養身體,不然體重驟降會非常兇險。”

    歐陽巨源聽出了李諭話中隱含的意思,“連帝師都沒有辦法?”

    李伯元拉住他說:“巨源,不要難爲帝師大人。我的病我自己瞭解,早死晚死沒什麼兩樣!這個世道,說不定還不如去地府過得舒坦。”

    李伯元看得蠻開。

    歐陽巨源家境相對比較富裕,有他照顧,李伯元的生活問題起碼不至於太拮据。

    但這位歐陽巨源卻喜歡流連於風月場所,染上花柳病25歲就死了。

    幾人又聊起了這本書,李諭雖然沒有完整讀過,但上中學的時候此書好歹也是在《閱讀指導名錄》中,所以多少了解內容。

    李伯元很敢寫,書中很多人都有原型,對應了李蓮英、榮祿、翁同龢等,痛斥了清廷的腐朽。

    可惜他死得太早,活不到大清沒的那一年。

    李諭離開茶館時,李伯元送了他一本自己簽名的《官場現形記》和一本《海天鴻雪記》。

    後一本是描寫青樓生活的……

    李諭不知道他爲什麼對這一本這麼鍾情,鍾情到要送給自己。李諭猜他可能是自比宋朝時的“奉旨填詞柳三變”。

    再說青樓是好地方,只有文人墨客才能去,不是皮肉交易的窯子。

    ——

    復旦公學校園外,校長馬相伯、總教習嚴復,以及教務長李燈輝(其實是“登”字,不過正好和後來寶島那位重名了)一同來迎接。

    嚴復作爲新學代表,真的挺忙,到處跑。李諭是新興科學鉅子,以後免不了也是這種情況。

    復旦公學開始的時候不是很缺錢,畢竟馬相伯自己就很有錢,兩江總督也捐了兩萬兩銀子,還出借吳淞提督衙門作爲復旦的臨時校舍,就是離着上海市中心有點遠。而且辦大學如果純粹自己出錢,沒有持續的資助,真的難以支撐。

    復旦公學是目前少有的開設除了英文之外其他外語課程的學校之一,還教法文、德文、日文等。

    其中教德文與法文的就是這位登輝。此登輝在復旦系統裏工作了四十年之久,校長就當了20多年。

    嚴復說:“大老遠把疏才兄弟叫來,屬實過意不去,但這塊校舍畢竟是短暫使用,我們一直在籌措資金購置地皮校舍。還望疏才兄弟慷慨解囊。”

    李諭不用猜就知道嚴復的想法,笑道:“這是應該的,誰叫復旦剛開學時,馬校長就把我找了過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馬相伯感激道:“帝師真乃最明鑑通達之人,擁有如此學識又有從洋人處賺錢的本領。”

    李諭心想,自己都穿越過來了,不從洋人那扣點錢,自己就真“過意不去”了,於是說:“校長過譽,教育是興國之本,人才是最重要的資源,投資就是投資人才,投資未來。”

    登輝說:“我在新加坡時,就聽聞過李諭先生盛名,今日得見,不愧一表人才。”

    李諭客氣回道:“先生纔是人倫師表。”

    登輝培養的學生很多,其中當校長就有接近30個,對中國近代教育史以及復旦的發展都意義非凡,因此被譽爲“人倫師表”。

    李諭與他們又好好聊了聊關於學生培養的問題,比如多重視一下工科、商科等等,不要把所有的學生放在政法專業上。

    馬相伯有感道:“疏才所言極是,即便我們的學生研究精通了西方政法,可如今的朝廷遲遲不立憲,根本無法有所作爲。而且朝中官員、權力又多集於滿人之手,回來後再好的學生,也不可能被他們接納。”

    于右任突然說:“好說,推翻了滿清不就是!中山先生已經在日本辦了《民報》,他提出的民族、民權、民生的思想聽起來就更好。”

    馬相伯說:“這是扭轉乾坤的大事,我們做不得主。”

    于右任畢竟年輕,按捺不住躁動的心:“等我再赴日考察時,一定要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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