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遊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 >第六百三十四章 最後的黃昏
    李諭等人喫飯比較快,準備離開時,恰好遇見出來透透氣的徐世昌。

    “院士先生。”徐世昌說。

    李諭也同他打招呼:“總統閣下。”

    徐世昌說:“因爲就任大總統的緣故,我不能再給皇上教書,剛纔世續大人提到要找一位帝師進入毓慶宮教授皇上,要求學通中外,我想……”

    李諭立刻說:“我有個好的人選,叫做莊士敦。”

    “中國人?”徐世昌問。

    “他是個英國人,”李諭頓了頓,“最好加上蘇格蘭。”

    徐世昌說:“學問怎麼樣?”

    李諭說:“不錯,關鍵他的中文說得很好,起碼比現在溥……宣統皇帝的兩位帝師口音純正得多。”

    溥儀的帝師陳寶琛是福建人,沒有推廣普通話的年代多少帶點口音。

    徐世昌問:“他能教什麼?”

    李諭說:“得看皇上要學什麼,學到什麼程度。”

    徐世昌看了眼屋裏,然後聲音小了一點:“只需達到歐洲中學的水平就夠。”

    “那莊先生太沒問題了,”李諭肯定地說,“他現在是威海衛的官員,對我們國家的文化異常崇拜,只要紫禁城寫個聘書,莊先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對我們的文化異常崇拜?”徐世昌顯然對這一點最滿意,立刻也不多問了,招呼過來世續,“世續大人,院士李諭爲我推薦了一個非常優秀的帝師人選,是一名英國人。”

    世續問:“英國人?”

    徐世昌說:“對的,他的中文非常流利,而且沒有英國人那種令人討厭的高傲,反而對我們的文化崇拜至極。”

    世續顯然也很看重這一點:“崇拜我們文化的英國人,很不錯!希望院士先生修書一封,提前告知,問好這位英國老師方便與否,然後我們便可寫出聘書。”

    李諭心想,果然現在的小朝廷相當沒面子,生怕自己寫了聘書被對方拒絕,要讓別人先問好纔行。

    “好吧,”李諭既然主動提到了莊士敦,只能擔下這個活兒,只要不讓自己去紫禁城就好,“莊先生對皇室非常尊敬,知道紫禁城要聘請他爲帝師,一定非常高興。”

    世續說:“果然還是英國人像紳士,他們之所以如此優雅,就是因爲有個國王。”

    其他幾位前清王公紛紛點頭稱是。

    李諭冷冷一笑,不願意搭話,也沒必要和這些遺老爭論。

    徐世昌問:“院士先生一起來喝一杯?”

    李諭馬上拒絕:“我和蔡校長以及幾位教授要一起離開了,告辭。”

    ——

    走出會賢堂飯莊,胡適說:“紫禁城請老師,我們不如也請個美國教授過來。此前我與杜威教授通信,他明確表示願意來趟中國。”

    蔡元培說:“很好,現在學生運動風起雲涌,對西洋文化熱忱很高,請個美國教授有益處。我對杜威教授有所耳聞,他正好從事哲學與教育,還是許多留美學生的老師,我十分歡迎。”

    李諭也感覺杜威比較合適,此時請來密立根、普朗克等人的效果真不如一個專門搞教育和哲學的,畢竟國內的科學教育還沒達到一個較高的層次。

    相對量子力學和相對論,大衆更容易聽懂他的話。

    而且杜威對中國很瞭解,搞哲學的人又喜歡批判,反正學哲學的都擅長辯論和吵架,學生們現在勢頭正盛,在五四之前,弄弄哲學見效比較快。

    胡適怕自己威望不夠,說道:“蔡校長,院士先生,咱們一起聯名吧?”

    李諭輕鬆道:“可以。”

    “我也沒意見,”蔡元培說,然後又對李諭發出邀請,“我在北大成立了一個進德會,疏纔有興趣加入嗎?”

    “進德會?”李諭問。

    蔡元培說:“這是一個強調德行的會員制組織,我分成了三種會員,甲種會員要做到不嫖、不賭、不娶妾;乙種會員於前三戒外,另加不做官、不做議員。疏才完全能達到乙種會員的資格。”

    李諭隨口問:“第三種會員是什麼?”

    蔡元培說:“丙種會員則於前五戒外再加不吸菸、不飲酒、不食肉三戒。”

    李諭直接驚呆了:“算起來正好八戒!”

    蔡元培說:“能做到八戒的人可不多。”

    對李諭這種現代人來說,蔡元培的八戒很難想象,因爲蔡元培的八戒基本都針對私德,而李諭穿越前的時代,更強調公德,對個人私德很少會在社會面上提及,除非公衆人物。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此時此刻就是個公衆人物啊。

    李諭說:“除了最後兩項不喝酒、不喫肉,其他的我都能接受。”

    “無妨,我知道疏纔是性情中人,”蔡元培不強求,“能做到第一項的又能有幾個?”

    李諭好奇問道:“現在有誰加入了?”

    蔡元培說:“胡適、錢玄同兩位,還有李大釗、陳仲甫、劉半農、沈尹默、周作人、馬寅初、章士釗等等。”

    都是文化界名流。

    李諭笑道:“還好我私德不錯,不然都入不了會。”

    這也是中國的傳統文化特色,一直非常注重一個人的私德,西方則更強調公德。

    ——

    蔡元培等人先回北大,李諭則回家給威海衛的莊士敦發去了一封電報。

    莊士敦自然願意,不過由於他是英國殖民部的官員,還需得到英國大使館的調令。

    而莊士敦本人已經迫不及待來到了京城,專門拜訪李諭。之所以找李諭,一是因爲李諭給他發了電報,再者則是李諭以前也做過帝師,而且是少有的西學帝師。

    寒暄過後,莊士敦立刻問:“我從來沒給一國皇帝做過老師,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我覺得現在內務府也在問同樣的問題。”李諭說。

    莊士敦:“這……”

“先生不用擔心,畢竟皇帝年紀不大,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李諭說。

    莊士敦說:“就是因爲是個孩子,我才感覺有些困難。雖然沒進過皇宮,但我能想象得到,裏面一定充滿浮誇虛假之風,處處都是阿諛奉承之人。一個人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如果是前朝還好,但現在外面的世界變了,大清已經沒有,仍舊如此,皇帝只會成爲籠中的孤鳥,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沒想到莊士敦還沒見到溥儀,就對這個學生有了如此關切之情。

    李諭說:“實話說,先生的擔憂非常準確。皇宮裏基本都是些無能之輩,無能也就罷了,關鍵還非常無知。僅有的幾個帝師只能在上課時陪同小皇帝,但他們都是前朝舊人,遵循的也是前朝觀念,根本沒看到世界的變化,而且只有上課時能見到皇帝,舉止也過於尊敬,不敢教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至於那些小太監,全都是些身殘志也殘的人。總之,皇宮是個道德淪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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