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很給吳昊面子。
讓你去找張周學習,你肯定覺得面子掛不住,那正好趁着張周入宮時,把人送到你身邊,讓伱當面討教。
“這位吳監正爲人有些迂腐,他不太會做官,若有冒犯之處,定要見諒。”
蕭敬想到當日祭祀時,吳昊一個人在觀星臺上唱獨角戲,讓皇帝和文武大臣吹冷風……
蕭敬怕今天會出什麼事。
說好聽的,皇帝是讓人上門來跟你探討,說不好聽的這叫“上門挑釁”,萬一吳昊那邊拉不住,最好讓張周能收斂。
咱別跟那沒本事的人一般見識。
張周笑了笑,全然沒當回事。
他來欽天監,純粹是被逼無奈,因爲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教不了吳昊,至於什麼堪輿玄空之類的,自己連怎麼掐算都還不會。
誰教誰?
欽天監在東江米巷北邊,臨近大明門和禮部衙門,正對門的就是太醫院……
張周下了馬車後都沒往太醫院門口那邊瞧。
仇家多。
以自己的出身,先得罪的就是太醫院的人,後得罪的是欽天監的人,幸好皇帝還沒讓他去太醫院給那羣眼高於頂的太醫上上課。
連進士都沒考上,官沒當,能躲還是先躲躲吧。
小鬼難纏。
蕭敬帶着幾個東廠番子,親自護送張周進到欽天監內,這頭吳昊聽說張周親臨,卻還是很急切迎出門。
張周眼見吳昊那恭謹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蕭敬所說的迂腐不太好說話,倒似個恭敬的學生,他只能認爲吳昊這是給東廠廠公面子。
“吳監正,這位就是張先生!先前河南新野的地動,就是他測算出來的,深得陛下信任。”蕭敬要先把張周的人設給立起來。
皇帝信任,還能準確測地震。
就問你吳昊服不服?
不服也先忍着,別找麻煩!
不然有你好受的!
吳昊對張周拱手,彎腰一個大禮道:“見過張先生。”
張周更覺得吳昊不像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對方客氣,他也不能張揚跋扈,拱手還禮道:“吳監正客氣,陛下只是讓我來跟吳監正探討一下,共同學習嘛。”
“兩位,裏面請。”
吳昊趕緊引路,絲毫都不怠慢。
……
……
進到欽天監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渾天儀。
進到正堂,卻見很多大小的儀器,張周看周圍的環境就覺得很熟悉,因爲跟自己工坊的實驗室有點像,只是把瓶瓶罐罐的東西,換成了一些銅、鐵的架子。
吳昊一路小跑到掛着星相學家祖師爺甘德的畫像之下,鄭重打開個木匣,小心翼翼從裏面拿出個東西,緩步走回張周面前。
“這……”
張周看了看一旁的蕭敬,想問,我的望遠鏡怎麼在他這裏?
蕭敬笑道:“西北的局勢安定之後,陛下特地讓人將三個望遠鏡取回來,一個留在陛下處,一個饋贈於太子,還有一個……就送到欽天監。”
吳昊眼神中帶着些許驚喜道:“那……製出望遠鏡之物的,應該就是……這位張先生了吧?”
蕭敬一下就放心下來。
雖然眼前這兩位是同行,但張周的造詣明顯比吳昊高多了,連吳昊自己大概都心知肚明,光是望遠鏡這東西……瞭望敵情時管用,難道觀測天相就不管用?
讓你吳昊潛心一百年,都造不出來!
那你見了張周,還不客客氣氣的?
蕭敬心說,還是我多慮。
吳昊好似個學生一般,一臉熱切問道:“不知張先生,此物是如何造出來的?”
張周還真有點被問住,問題有歧義。
到底是要講原理?還是講動機?還是講過程?
“這個……”張周斟酌了一下字眼,“是用琉璃製造出來的,一片是凹的,一片是凸的,如此配合起來便有奇效,至於具體的原理也不好說,不如等回頭我造個更好的,再給吳監正送來?”
吳昊驚喜到差點原地蹦起來,他道:“這怎敢勞煩張先生?這已經很好了。”
蕭敬扯了張週一把,用眼神提醒張周,不要被這老小子一時的客氣給矇蔽。
沒把他手上的要回來就算好的,還給他造一個?
看把他得瑟的!屁本事沒有,就想着撈好處。
張周也沒太當回事。
如果真要變成天文望遠鏡的話,基本原理就是加幾個鏡片的事,比造單管的望遠鏡也沒複雜多少。
舉手之勞。
……
……
隨後吳昊帶張周和蕭敬在欽天監內參觀起來。
有張周給造個新望遠鏡的承諾,還有張周提前測地震的神蹟,吳昊的恭敬簡直是從頭到腳。
張周差點以爲自己是牆上掛着的那位祖師爺轉世。
張周也在琢磨。
這吳昊挺會來事的,是什麼原因讓蕭敬提前打預防針說他不懂得官場應酬?
“吳監正,看來你對於天相測算很多啊,這麼多手札。”
張周在欽天監內看到最多的,就是一本本的觀測記錄。
在記錄之外,是各種演算過程。
張周看到上面的文字就頭疼,沒有阿拉伯數字,很多數據等於是靠吳昊扒拉算盤珠子算出來的,書卷中也畫了很多有關星辰運行的軌跡圖。
但因爲這時代觀測的侷限性,使得很多軌跡都是錯誤的。
這就涉及到地心說,還是日心說的問題。
吳昊嘆道:“敝人半生都在測算天機,可到頭來,卻只能靠書籍中所記錄的,十次推測,九次不準……逐漸都不知是否該留在這地方。”
張周聽出來,吳昊是個學癡。
想靠演算的方式來推算國運,知道未來的事情……非戰之罪,你是努力錯方向。
給你個渾天儀,就把自己當半仙。
蕭敬聽吳昊在那自怨自艾,不知爲何,他心裏非常爽快。
吳昊越沒本事,越說明張周的本事大,同時也說明皇帝的眼光準確……當然,給他蕭敬帶來的麻煩也越少,因爲他只要巴結好張週一個人就行。
蕭敬笑道:“張先生,要不您提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