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大明的頂級大臣從乾清宮出來,還沒等走幾步,謝遷那張停不下的嘴又開始調侃。
“如今應該擔心的,不該是胡虜不來,擔心的應該是來了招架不住吧?”
謝遷說完,包括張懋,都邊走邊斜目望着他。
張懋笑道:“聽於喬的意思,是說既要擔心張秉寬的讖言不中,還要擔心被他說中之後,大明的邊軍卻不能在寧遠把口袋給拉起來?卻說這寧遠地勢特殊,別說是朵顏三衛,就算是韃靼小王子親自帶兵到,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出大狀況吧?”
在這件事上,張懋是基本站在張週一邊的。
他所代表的是武勳的態度。
你們文臣不想容納的人,我們武勳上下都歡迎得很,你們說我們武勳沒原則也好,說我們攀附近佞也罷,但人家張周的本事是在那擺着的。
不服?你們上!
謝遷還要再跟張懋笑着打趣幾句,卻是李東陽沉聲道:“我看堅持要用朱知節,並不一定是外人的主意,或是陛下一力堅持也說不準。”
馬文升道:“賓之爲何會如此看?”
顯然在其餘幾個人心中,皇帝用朱鳳這件事,早就被認定是張周所舉薦。
只有李東陽看出事情沒那麼簡單。
“若我是張秉寬,在推算到狄夷將要犯寧遠境時,最好便是讓朝廷下旨,以寧遠地方守備將領按照佈置設置口袋陣,何以要勞師動衆從偏關將朱知節給調過去,以不熟悉遼東形勢的外軍將領統調一切?似乎這其中另有因由。”
李東陽即便如此說,也分析不出來這背後到底是怎樣的緣故。
這話,連張懋聽了都不由點頭表示同意。
張周再怎麼相信朱鳳,也不可能會一再去用朱鳳這個生瓜蛋子的,講朱鳳能執行張周的命令,更好像是皇帝強行給找的理由,具體是怎麼回事,暫時就不得而知了。
……
……
朱祐樘在乾清宮見完幾名重要大臣之後,馬上去往坤寧宮,要見張皇后。
與此同時,還讓人去把張周給叫來。
“陛下……”
張周本來就在不遠處等着,奉命後就到了交泰殿之前。
這裏對於外臣來說,已屬於皇宮內苑,並不是他張周該踏足的禁地。
“秉寬,走,跟朕去見皇后。”朱祐樘說着已跨步在前。
張周道:“陛下,這……怕是不太好吧?”
朱祐樘笑道:“伱也不是外人,這有什麼?再說這件事朕只是自己想的,具體如何落實,沒你在旁邊說,怕也說不清楚。”
在朱祐樘的執意之下,張周也只能跟着一起進坤寧宮。
……
……
坤寧宮內。
皇帝和皇后夫妻倆,各坐在主位上,而張周這個當臣子的也有位子,只是他坐在那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咯咯咯……”
朱秀榮一會跑出來,在張周面前轉個圈,然後再跑進內殿。
宮女想要追朱秀榮,都快追不上她。
朱祐樘笑道:“去把太子叫來,中午一家人喫頓飯,款待一下秉寬。”
“是。”
蕭敬領命後出了殿門。
她對張周的情緒也很複雜,之前是恨,也帶着一些怕……怕是怕張周身上鬼神莫測的能力,但這次也帶着一些相求的意思。
李東陽所沒想明白的,皇帝背後所藏的事情,其實就是朱祐樘想在遼東這一戰上,給張延齡個機會,讓張延齡跟着朱鳳一起去遼東,建個功業,平息朝中人的議論。
這也是朱祐樘叫張周來坤寧宮的主要目的。
“皇后啊,你看,此事非要有秉寬給全盤籌劃,若是能成,延齡他可就不再只是於西北走一圈,或會有不小的功勞,到時他之前那點過錯還算什麼嗎?旁人還會瞧不起他嗎?”
朱祐樘志得意滿。
要不是因爲有張周謀劃,連朱祐樘也不敢這麼玩。
朱鳳帶着張延齡,跑去寧遠阻擊朵顏三衛?
滑天下之大稽。
張皇后也不懂軍事,問道:“陛下,這真的成嗎?會不會有危險?”
朱祐樘看了看張周,發現張周沒什麼表示之後,才笑道:“能有什麼危險?此番寧遠準備禦敵,是秉寬提前都算好的,地方兵馬協同,完成埋伏,只要狄夷一來,各路兵馬配合殺出,狄夷發現中伏只得逃竄……只需一路追擊便可……”
“嗯。”張皇后一聽,好像還挺不錯的,再瞄向張周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之前還是對張周無比忌憚,嫌隙很大,可現在卻是要靠張周來爲她弟弟爭功勞,怎麼也不能再甩臉色,甚至要巴結一下張周,別讓張周坑自己的弟弟。
張周聽了則在暗暗發愁。
這位皇帝,還是飄了呀。
說得好像戰場上的事,就是隨便動動嘴,佈置佈置,就可以收穫成果,這簡直比下棋還要容易。
張周很想說,如果真這麼容易的話,那我殿試也不考了,我也想往遼東跑。
偏關能贏,那是靠王越殊死一搏。
這次靠誰?
靠張延齡,還是朱知節?
“準備一下用膳,朕也餓了,今日早朝之後朕就一直想用膳,都還一直沒顧得上……”
……
……
張周留在坤寧宮,跟皇帝一家人喫飯。
皇帝一家四口,加上張周。
飯桌上可沒那麼“和諧”,主要是有兩個小的在搗亂,朱秀榮那邊可能是自家裏從來沒接待過客人,她對張周很好奇,老是有意無意往張周這邊跑。
而朱厚照……
這小子一到飯桌上,就開始整幺蛾子。
“父皇,憑什麼二舅可以去遼東,兒臣不能去?兒臣也想去打仗!”
朱厚照筷子還沒拿起來,上來第一個問題,就令朱祐樘抄起碗,差點沒砸過去。
張周心想,無仇不成父子,這話果然沒錯。
不說了,回去把張君揍一頓。
管他爲什麼呢,揍就對了,揍完再想理由。
張皇后道:“太子,打仗的事,不是鬧着玩,你才幾歲?”
“幾歲也不能讓他去!”朱祐樘發起火來,中氣十足,“身爲帝王者,若親身犯險,只會令國祚不安。以往的教訓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