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周處理了很多公務後,甚至還沒來得及休息,這頭又上來傳報說,負責協守港口的勳臣新寧伯譚祐上門來訪。
譚祐年已五十多歲,一副精神矍鑠的模樣,很有武人的風範,張周也知道這種屬於朝中的老人,本來譚祐有機會跟着張懋去西北出征,卻是在調兵前夕,被皇帝派到港口來。
名義是協助張周,但其實這種勳臣到了港口根本沒什麼勢力,手下能調動的將士加起來還不到一個百戶的人手,且都被侷限在城中一隅。
“見過蔡國公。”
譚祐也很明白禮數尊卑,上來就給張周行禮問安。
隨即二人到了一旁不大的廳堂內,在燭光中,茶水送到桌前,但顯然譚祐也不是大晚上來喝茶的。
就好像張周在京時,可不是什麼勳臣都有機會單獨面見張周的,張周府門是多難進,京城的勳臣都是有目共睹的,而眼下就因爲他在港口做事,居然還有就會深夜來訪。
劉健道:“即便朝中臣僚衆口一詞,你我也不能太過於放任。”
魏國公徐俌,從守備南京的任上退下來之後,一直在海寧衛做靖海之事。
……
這天上午,劉健早早便來到內閣值房,卻是還沒等內閣現有三人到齊,李璋便親自過來傳話,說是皇帝召見內閣如今三人。
譚祐道:“在下倒認爲,謝閣老有瀆職、擅言軍政之罪,有禍亂朝綱之嫌,若公論,自當嚴辦。”
每年皇帝都會以正旦給大臣假期,最起碼也是十天。
本身港口的事情,就是由兵部來負責的,而張周作爲兵部尚書,既相當於譚祐的頂頭上司,爵位和軍職上還比他高,他要聽命行事。
李東陽點頭,似乎心裏已經有數。
“哦。是嗎?”
……
李東陽趁着程敏政沒來,也是直言不諱道:“怕是於喬的案子,今日便會有結果。”
這就是想爲自己爭取權力。
可就因爲這年底有謝遷的案子要處理,使得朝中大臣對此也很焦灼。
說大了,那是死罪,說小了,起不到效果。
這是爲了體現跟張周是一條心的,譚祐居然主動去貶損張懋。
皇帝坐在案桌後,因爲房間通了暖氣,皇帝精神頭還不錯,幾位大臣進來後都會覺得有些燥熱。
“嗯。”李東陽點頭,“到底都是給面子的。”
他這才知道,原來譚祐不是爲了來他這裏探聽虛實,而是爲了跟他表態的。
李東陽不答。
譚祐起身道:“不但是在下,連同軍中許多同僚,都是如此看法,都督府內已有多人上奏請以此爲例,言官不得干涉行軍之事。若是蔡國公您能出來主持大局,牽頭聯名的話,最好。”
劉健道:“除了上聽處,沒人覺得於喬有罪?”
“只能如此了,不知陛下今日是否問及此事,若真要問及,或可讓王用敬出面有不同論調,如此聲音不一,也讓陛下寬心。”劉健是有政治覺悟的,知道這會不能衆口一詞。
譚祐一番爭取,也是徒勞。
張周問道:“陛下有讓都督府參與到謝閣老的問罪?”
“這……”
譚祐再道:“即便蔡國公不願牽頭,我等也願匡扶社稷,此事義不容辭。”
大明發展火器已經有幾年,隨着北方邊軍逐漸裝備上先進的火炮和火銃,地方將士卻只能是望而興嘆。
劉健反而憂心忡忡道:“換了是陛下,只怕對此會有成見吶。”
如果讓北方邊軍一家獨大,就算把京營也給訓練起來,還是大明朝的不安定因素,一旦邊軍作亂,那所謂的“勤王”將毫無意義,因爲大明地方將士的作戰實力,跟草原韃靼騎兵還有很大的差距,更別說是與裝備了先進武器的邊軍相比了。
隨後李璋先行離開,留了小太監等着引路帶三人到賜見的乾清宮。
這是爲了告訴他,二人是一條心的,相當於是一種投誠表忠心的方式。
李東陽道:“那讓王用敬以如何的論調?這罪……若真要論起來,只怕……”
張周笑了笑。
李東陽略顯寬慰道:“於喬人緣還好,除了上聽處之外,目前尚未有人要置他於有罪之身。若陛下依約而定,只以上聽處對於喬有罪論述,那於喬應該是會得脫此事。”
劉健道:“不要刻意去授意,讓他自行斟酌,以他在朝這麼多年,難道身爲刑部尚書,連這點分寸都沒有?去到乾清宮之前,給他一點暗示便可,也切不可授意太多留下話柄。”
“明白。”李東陽道,“我等不該去爲於喬辯駁,反倒是替他把罪抗下來,以此讓陛下覺得,此事非我等所授意。”
張周問道:“英國公久養尊處優,真讓他去到此處,只怕他還不能適應。難道新寧伯希望他來取代你?”
可張周不一樣,他既是都督府中勳臣,也是兵部尚書,更是皇帝絕對的智囊。
在港口做事,是沒獲得多大的權力,但因爲是在張周手下做事,這其實是一種政治資源。
“紮營的話……會不會影響到城內的秩序?在下的意思,這外來的軍士,若是不能進城的話,在城外惹了什麼是非,不好處斷。”譚祐繼續做拉扯。
“知道了。”
譚祐很高興。
這也說明,一個勳臣地位再高,其實在朝中決策層還是沒多少話語權的。
“這……”
光在我面前表態?
不直接上奏去跟皇帝說的話,在我聽來都是屁話。
譚祐道:“京中如今都在議論謝閣老的案子,不知蔡國公您,對此有何意見?”
這意思是,除了內閣三人受到內廷邀約召見之外,還有陸完、林瀚和王軾三人,再就是司禮監目前的三人,也就是陳寬、李璋和韋彬。
……
這在他看來,那就是自己表態有用,讓張周覺得他是值得信任的,不然爲什麼張週會給他一同參與練兵和演兵的權力呢?
我都說了不關心這件事,你居然讓我出來帶頭聯名參劾謝遷?
張周道:“新寧伯的話擲地有聲,卻不知是否以此爲上奏?”
劉健問道:“各處可有不利的風聲?”
“還有誰?”李東陽剛從門口進來,不由問了一句。
譚祐嘆道:“在下也知道英國公是有些……矯情了。換了一般人,能去西北領兵,也是一種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