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句話擊中眉心的李曉慧彎下腰，半天沒緩過勁來。她艱難的呼吸着，彷彿嘶吼似的讓空氣快速充滿肺部，然後再全面噴出。
雖然被撐開肺泡的感覺不比被燒熱的匕首刺穿胸口更好受，但這樣的呼吸仍然是有效的——她彎下去的腰緩緩挺了起來。
“北美地區不存在獨立的基礎，他們的工業在大崩潰之前就幾乎已經被拆光了。高科技產業在大崩潰的襲擊下也基本徹底消失——北美是不可能依靠畜牧業和種植業和聯合政府對抗的。”李曉慧迅速通過一些基礎知識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北美不可能成功實現獨立，他們的嘗試必然會失敗。”
就算要讓，那也得放上一把史無前例的大火，把一切都燒個精光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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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覺得，他們只是認清了現狀。”安東皺眉說道，“他們只是科學工作者，在面對暴力的時候表現出猶豫和膽怯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自然反應。”
然後這位小年輕帶着一股難以置信甚至匪夷所思的表情又走了回來。
“然也。”武侯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面色凝重道，“此莽行乃立國於懸錐智上。軍國大事，千鈞之重……皆懸於刃鋒之上。風吹塵落則國崩盟毀，而戰火又起——衆人皆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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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只有這一個建議而已。”在學術委員會的審覈大廳裏，孫麟院士誠懇地說道，“那名發熱的服務人員情況很危險，讓她繼續留在這裏，不光對我們有危險——對你們而言也是巨大的危險。請讓那個患者轉移走——或者讓其他人遠離審覈中心。”
“我如果只是個普通的AI，您用這種話來威脅我當然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武侯苦笑了兩聲，然後對着安東低頭鞠躬道，“感謝您一直相信我是個活着的人。”
而情況也確實如同孫麟所設想的那樣，看守的這個年輕人一臉“爲什麼總有這樣的麻煩事落到我身上”的表情，然後氣鼓鼓地去找了自己的上級進行彙報。
安東重新扭頭看向窗戶外，“我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了——如果你的存在被聯合政府發現，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銷燬掉孟菲斯的所有生物腦計算體。”
“是的，你們可以安全離開了。”這位年輕的紅脖子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些院士們不會相信自己的話，於是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剛剛得到了來自安東局長的直接命令，你們現在開始是自由人了——你們可以自由選擇接下來的去向，安東局長要求我們不得干預，並且應當給予最大程度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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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名院士就是十三個燙手山藥——放他們走是不可能的，但又不能簡單的把院士們當成階下囚來對待。在面對他們的要求時，再怎麼精神狀況不穩定的人也要先考慮考慮——對着這些人類的智慧精華無禮，自己之後會不會被上級直接扔到垃圾堆裏去。
“如果你讓他們留在這裏，那就能夠確保失敗了。”在他的手機屏幕裏，一個看上去頗爲精緻的小人正皺眉說道，“使君，這裏有問題——這些人的行爲模式不對勁。”
所謂以退爲進，說的就是孫麟院士現在心裏的小算盤。他非常清楚，學術委員會的審覈大廳是一個具有極高象徵性意義的場所。已經拿下了這裏的反叛者只要腦子沒有壞掉，那就絕不會把這裏拱手讓人。
“使君，我們以前的對手不過是些零星的亡命之徒。”武侯搖頭道，“但這一次的對手不同了——整個聯合政府都將成爲我們的敵人，除了那些來自北美的居民，其他大區的民衆也不會支持和理解你們的舉動……我們的戰術目標發生了巨大變化，對手也截然不同。如果還採用那些應對亡命之徒的戰術，那等待着我們的就只有失敗了。”
連人質都不要了？——
“這樣就可以了？”在學術委員會樓頂的辦公室裏，安東揹着雙手，透過窗戶玻璃看着審覈大廳外正在緩緩走出的院士們。辦公室裏明明沒有人，但他卻像是正在詢問某個親密好友意見似的問道，“這樣就能夠確保勝利？”
“你們可以走了。”他用彷彿布“你們要死了”的消息一般的預期沉痛且困惑地宣佈道，“根據上級指令，伱們現在就可以離開審覈大廳了——外面有重陽重工的武裝力量正在活動，你們可以直接前往他們的陣地。”
人類的性格總之喜歡折中的。這和文化、習俗之類的東西完全沒有關係，它是人類的天性。當兩個選擇擺在面前的時候，人們總是會不自覺的去選擇那個看起來折中一些，能夠照顧到各個方面需求的選項。
安東沒有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後說道，“三年前，我讓你停止了全球監控。我記得那時候你說過，綜合調查局北美分局必然會和特勤局一起發動叛變。”他看着靠全息投影浮在半空的武侯問道，“那個時候你就已經預見到，我們會在邪教徒的連續攻擊下落入今天的悲慘境地了嗎？”
“使君，社會和歷史是由人類組成的整體。將世界從時間的長河裏截取出一幀全景，那這張全景照片就是‘社會’。而當這些社會以時間爲軸開始發展，我們看到的就是歷史。”武侯嘆了口氣，“我預見到了變化，預見到了北美地區將會脫離聯合政府。但卻沒有預料到，導致這一切的導火索竟然會是一羣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