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揹着一臺磁通量測試器，而朱塞佩則帶着一臺紫外線波長強度儀。
倒不是說兩人有什麼負重健身的愛好，這兩臺機器差不多都有十幾公斤重，正常人那肯定是不會閒着沒事兒把它們背在身上玩一玩的。
陸沉等人會出現在這個小區，主要還是爲了科研任務。
雖然大家一直認爲那個說人話的武侯並不是真的罹患了大崩潰，但細細討論之下，研究組的各位逐漸討論出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推論。
生物腦並非大崩潰免疫，不光是大崩潰，就連量子勢能綜合也是有可能發生在它們身上的。
動物和植物體內也含有大量的氫原子，甚至自然水體、各種礦物質內也有氫和鋰的成分。自從發現大崩潰和鋰有關，量子釋能綜合症與氫關係密切後，陸沉所在的研究組就展開了較大規模的研究和調查。
在北美研究所還存在，裏面的研究設備都還能運轉的時候，他們檢測了北美研究所附近的大量動植物樣本，當然也包括水體和礦物樣本。而檢查所得到的結果卻是“一切正常”。
儘管還不能完全確定原因，但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人類這個物種會出現這種完全違反物理定律的情況。
對於這一現狀，陸沉表示無法接受。但卻架不住研究小組裏的所有其他人都表示無所謂。
“這就是個唯像的理論，我們目前還不掌握它具體的理論原理。”唐慶隆這麼解釋了一下，也不管陸沉到底聽不聽得懂。
至於朱塞佩，他指着自己面前只有一行字，剩下十二頁全都是數字和運算符號的論文反問道，“你覺得我會在乎那個？”
人類的智慧是有限的，哪怕有一代又一代的天才、教授、院士們去研究思考，人類對於真理的探究速度依舊緩慢。但與此相對的是，人類觀察宇宙的手段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更新着。
曾經需要全世界共同努力，掏空一座山才能勉強進行探測的中微子濃度，如今甚至已經成爲了日常預報的一部分。普通人能夠根據聯合政府提供的預報，在手機上得知紅色的漂亮極光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在天空之上。
這樣的矛盾，讓物理學研究不得不面對一個令人悲傷的現實——有太多的數據和現象無法得到深入的研究。太多的發現被隱藏在天文數字般的垃圾數據中等待發現。
但人力有時盡。
這就導致了現代物理研究中，發現和現象總是領先於理論。甚至通過新的發現，不斷修正乃至駁倒舊有理論的現象也時有發生。
所以，物理學家們並不怎麼特別在意“我發現了某種全新現象，但是和現有理論不符”的現狀。尤其是那些誕生了沒多少年，並沒有經歷過詳盡檢驗的理論。
這種認知差異讓陸沉渾身上下到處都在難受。
當然，如果陸沉只是一個單純的基礎醫學研究領域專家，他大概也能理解物理學同僚們的思維模式。畢竟各種細胞凋亡機制和蛋白轉運的原理，在基礎醫學界看來也是一團霧水。就算對物理學家們做不到感同身受，但領會精神至少沒有問題。
可毛病就出在陸沉的職業習慣上了。臨牀醫生不能接受一個未解謎團就這麼直接甩在自己臉上——有專家共識的除外。
總的來說，臨牀醫生就是一羣可憐的強迫症。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接受“唯像”的認知方法不是不行，那也得讓一羣行業大佬湊在一起，通過科學的方法拼個規律和規章制度出來。
如果沒有行業共識，一個謎團直接砸在臨牀醫生的臉上。
那他們的第一反應自然就是一邊罵罵咧咧抱怨着自己倒黴命苦，一邊興致勃勃的開始收集各種數據。至於數據看不看得懂，文章發不發得了，職稱評不評得上，獎金髮不發的到……
這些都沒那麼重要。
陸沉也這樣。
一個能夠花二十多年佈置後手的AI如果真的得了大崩潰，它會怎麼做？一個沒有實體的意識無比強烈的希望死亡時，一個能夠在互聯網上影響操縱他人的AI想死時，他會做些什麼？
陸沉不太敢繼續往下猜，他甚至不敢向其他的研究組成員提出這個問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儘快展開針對大崩潰的調查研究是有益的。
於是陸沉決定去比較近的現場採集一些數據，同時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倖免於難的生還者。
這一決定當然引起了衆人的反對，尤其是羅伯茨爲代表的重陽重工衛隊士兵，他們強烈要求陸沉留在原地，並且隨時等待撤離。
誰知道剛剛嚴詞拒絕了陸沉的請求，聯合政府就直接來了命令——他們要求衛隊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儘可能送陸沉等人進入大崩潰爆發區域，採集相應的數據樣本。
這個命令來的可以說是沒頭沒腦，甚至讓唐慶隆都開始皺眉抗議了起來。這麼操作也太危險了，陸沉的安全幾乎無法保障。且不說大崩潰爆發區域裏是否還有其他的叛軍殘存，貿然靠近大崩潰活躍爆發區，很可能會導致進入者也感染大崩潰。
按照聯合政府制定的相關工作標準，散發病例需要收治患者本人，然後對發病患者附近一百米範圍內的居民實施隔離管控。小型爆發需要社區分流全面收治，中型爆發則必須建立專門設施，強制播放歷史紀錄片並且按照1:1的比例，爲每個家庭配備一臺防自殺的AI機器人。
大規模爆發，首先需要做的是區域隔離——總之就是不能有人進去。
“外面是波及地帶，只要不直接靠近學術中心裏就可以。”爲了解除陸沉等人的疑慮，剛剛脫險不久的孫麟院士直接打了電話過來，他解釋道，“小陸，你們帶着設備進去。只要磁力沒有明顯異常波動，而且周圍的紫外線強度穩定問題就不大——不要靠近學術委員會就行。”
孫麟院士強調道，“採集數據的事情有意義，但犯不上豁出命去做。學術委員會大樓裏，有幾個莫名其妙高燒不退的人，你們要小心。能不靠近就別靠近。”
“設備就放在學術委員會的地下室，羅伯茨他們應該已經想辦法去取了。”
——
“所以說……”捆好了那位大姐，朱塞佩擦了擦自己腦袋上的汗嘟囔道，“咱們就跟約克佬一樣來當這個冤大頭？這種工作不是應該讓AI機器人來做嗎？”
“我有點沒理解你的這個梗。”陸沉喘了幾秒鐘，從自己的揹包裏掏出了那臺磁通量測試儀。按開測試扭後，他忽然愣住了。
如果磁通量發生了變化，那他應該怎麼辦？
“約克佬，那都是鄉巴佬。沒見識的土包子——非常適合當冤大頭。”朱塞佩努力解釋着自己的種族歧視段子，“鄉毋寧你曉得吧？”
陸沉翻了個白眼。
並沒有休息過來……所以今天一更。
我好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