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船緩緩靠岸，等到船停好了，沈清瑜被齊雲霄攙扶着跳了下來。
趙玉珠拉着沈清瑜就走：“走走走，先回家洗個澡，歇息一會兒再說。”
那架勢，好像沈清瑜是出去累得不行了似的。
回家的馬車上，齊雲霄沒叫旁人趕車，他親自趕車。
聽着馬車裏面嘰嘰咕咕的聲音，還有時不時的竊笑聲，只覺得心裏暖得很。
若是能一直這樣，哪怕不能再進一步，他也是樂意的。
當然，若是能再進一步，那就更好……
等回到家，梳洗完畢，沈清瑜和趙玉珠又去了後山。
幾個缸子合着齊瀚從別的地方買來的那些缸子，都已經被護龍衛給送了過來，一溜煙擺在了棚子底下。
幾十個缸子蔚爲壯觀，擺了一屋子！
負責辣椒醬工坊的，是流民中挑出來的，叫王達順。
王達順瞧着挺幹練壯實，話不多，上來就問什麼時候採辣椒、收辣椒、怎麼做……
沈清瑜聽着這話，先沒接話，只將目光看向工坊外面。
工坊外面的那些遠遠近近的流民們雖然不敢上前，卻紛紛將目光往這邊看。
顯然，他們也是很着急的。
想想他們吃了幾個月的粥，若是辣椒摘了來賣掉，還掉之前欠的糧食錢，剩下的就能喫頓飽飯了……
若是還有餘錢，也能買上過冬用的棉被棉衣棉鞋了……
這種日子誰不向往？
這工坊一日不開始運作，他們就一日不敢放心。
這是他們的指望啊。
高二以爲沈清瑜在猶豫，主動幫忙解釋：“我現在發現，其實流民也不難管理，只要給他們一個生計，讓他們能喫飽飯，穿暖衣裳，他們就滿足得很。”
陳三看了高二一眼：這人也真是怪，陰差陽錯被揍了好幾回了，怎麼就學不會閉嘴聽話。
主子問你了嗎？
你就先開口……
莫非這就是天性？
好在沈清瑜和齊雲霄沒有怪他。
反倒是沈清瑜點點頭：“我已經預訂了一批罐子，這邊倒是可以叫他們先動起來了。”
王達順眼睛都亮了：“東家是說，可以通知他們摘辣椒了？”
沈清瑜點點頭：“對，可以通知他們摘辣椒了。”
“好嘞！我這就通知他們摘辣椒。”
王達順出去，跳上了一塊巨石，朝着那邊喊：“摘辣椒啦……”
“摘辣椒啦……”
“摘辣椒啦……”
“摘辣椒啦……”
山谷中頓時迴盪起聲聲回聲。
山谷沸騰起來。
有人高聲喊：“是要摘辣椒了嗎？”
王達順點點頭：“只要紅透的！”
隨着聲聲迴響，山谷中的一座座小木屋中涌出了人流，紛紛往那邊缺口涌去。
那邊下去，就是大家種辣椒的地方……
呼啦啦地一羣人衝出去，又有幾十個人往這邊衝過來，紛紛面露渴望地看着沈清瑜和齊雲霄。
齊雲霄介紹：“這就是找來做辣椒醬的人，照你的意思，是手腳沒什麼皮膚病的，瞧着清爽的。”
沈清瑜咧嘴一笑：“既然大家都來了，那麼接下來，我說一說這個辣椒醬作坊的流程。”
“哪幾個人是負責過秤、驗貨的？”
嘩啦啦站出來三個人。
崗前培訓開始了。
沈清瑜耐着性子，一個一個流程說過去。
說到哪個流程，那個流程的人就上前來，站在自己未來要做的崗位上。
流水線作業，能夠讓人不必掌握全部技能，只需要掌握自己這個環節的技能就夠了。
能極大地降低對工人的能力依賴。
說得不好聽，只要是個在家做飯利落的婦人，雙手乾淨沒有皮膚病，就都能剁辣椒。
至於攪拌辣椒和調配各種配料下去，就更加標準化了。
“一百斤剁辣椒，你放這個盒子這麼多的鹽，這個盒子這麼多的油……”
沈清瑜指着早就根據份量做好的一個個盒子，說着放這些東西的配比。
簡單明瞭，人一看就懂。
衆人看完了，都有些懵：這也太簡單了！
就這樣簡單做出來的辣椒醬，味道就能好？
就能賣出去？
還能賺銀子？
王達順是個沉穩的，只衝着衆人問：“你們都記住自己該做些什麼了嗎？”
衆人齊齊答應：“記住了！”
沈清瑜含笑，指了指第一個人：“你來說說，你要做的這個環節要做什麼？”
那人嚇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說了起來。
等他說完，沈清瑜微微點頭，看向另一個人：“你的呢？”
那人也說了一遍。
一溜煙問下去，遇到漏了的環節或者細節，她就補充上，然後讓對方再次複述一遍。
一圈下來，沈清瑜點點頭：多數沒記錯，就是好像沒太記得牢固。
不過不要緊，一開始盯着點，做上兩天，基本上就適應了。
員工培訓完畢，沈清瑜開始發家夥事，也有婦人開始清洗那六口大缸子。
很快，第一批摘了一大揹簍的辣椒就都送過來了……
尖尖的小小的，是最辣的那種。
大大的，扭轉得不成樣子的，是螺絲椒。
還有二荊條……等等。
各種辣椒齊齊送過來，事先安排好的人開始驗貨、過秤……
確認數額無誤後，報給記賬的人，記數。
那邊的幾個婆子們開始行動起來：剪蒂、洗辣椒……
沈清瑜和齊雲霄、趙玉珠幾人全程看着，卻不發一言。
半日以後，幾十個大缸就裝了三分之一。
菜籽油和剁辣椒在大鍋裏咕嘟時的味道，沈家村都聞到了。
衆人噴嚏連連，都覺得太香了。
聞得好餓！
一個村民問里正叔：“叔，咱以後每天都要聞這個味道嗎？”
里正叔：“對。”
“那人怎麼受得了？太香了，聞起來好餓啊！”
里正叔不緊不慢看他一眼：“若是不想聞也容易。”
“怎麼說？”
“清瑜和她男人離開了這裏，那作坊肯定就要搬走，自然就沒有這個味道了。”
村民一愣：“那我們的紅薯粉工坊呢？不會搬走吧？”
里正嗤笑一聲：“人家當然搬走。她總不可能劈開兩半，一半留沈家村管着紅薯工坊，一邊再去外面管什麼辣椒醬工坊、肥皂工坊……”
村民：“……”
里正嘿嘿一笑：“所以啊，怕嗆和怕窮，就看大家怎麼選咯……”
村民也嘿嘿一笑：“那當然是更怕窮。”
只要喫得飽，嗆點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