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囂眉頭不動聲色的皺了一下。
臉上仍是不露出什麼表情，但巨大的荒誕與懷疑，卻已開始涌現在了自己心頭。
此前，在自己眼裏，父親一直都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是受這城市意志操控的原住民的一個，是這城市給自己設定的背景之一，他已經遠離了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個因爲不喜歡，所以丟進了角落裏任由其蒙灰的玩具，但如今，這玩具卻在調查自己，就很有意思了。
四年臥室裏的煎熬，再至見到這個荒誕怪異的世界，肖囂覺得自己心臟已經夠大，甚至接受了這麼一個龐大而扭曲的認知，可是，從上一次見到了牧羊人開始，再到後來進行洞察者第三階段的強化時看到的幻象，再到繼承老會長契約時看到的那不知真假的畫面……
這一切的一切，居然又讓自己本以爲可以堅信的東西，產生了動搖。
偶有一刻，他也覺得深深的厭惡，甚至恐慌。
好在，他總是可以比別人更快的進行情緒的消化，久而久之，倒覺得有趣了起來。
難不成真的是我瘋了？
大概也只有這個答案，才能解釋這古怪的一切了吧？
輕輕緩了口氣，他在內心裏默默消化了自己情緒的衝擊，才向着電話裏問道：
“他說沒說爲什麼要調查我？”
“……”
“不知道原因。”
大蛇姐妹裏的妹妹道：“你這位父親……我好歹也得叫一聲叔叔吧？”
“……還挺有意思，這位大偵探說，你父親給了他很多錢纔來調查你，但又不說具體要調查什麼，只說要了解到伱現在的行蹤與交往的人羣，而且，從調查開始，就約定了彼此堅決不見面，甚至不通過郵件或是別的信息方式交流，每查到什麼，只是通過一個電話來彙報。”
“而這個電話，對方也是不一定會接的，他只需要接通之後對着話筒說一下就好。”
“剛剛我已經用很溫柔的手段說服了他，給叔叔通個電話。”
“發現電話接通之後，對方不確定有沒有人，但見這邊沒什麼信息，三秒後就掛斷了。”
“……”
“好的。”
肖囂又問了一些別的，確定不再有新的消息，便輕聲道：“麻煩了。”
“還要麻煩你們把這個私家偵探也處理一下……”
“……”
“爲小會長效勞是我們的榮幸呢……”
電話那邊響起了大蛇姐妹的笑聲，隱約聽到電話掛斷前她們小聲商量着：
“去哪裏找個狗場呢？”
“這可是小會長第一次安排我們的工作，要做到位……”
“……”
“……”
肖囂覺得她們似乎誤會了什麼，但也懶得解釋了，只是轉頭看向了楊佳，目露詢問之色。
電話雖然沒有開擴音，但這麼近的距離，楊佳應該聽得很清楚。
“我還沒有見過你父親。”
楊佳知道他要問什麼，輕聲道：“但聽起來，他很聰明，對於原住民來說，他們最害怕的就是我們的污染，也就是被我們用積分買下來，而且我們還有一些其他的能力可以影響到原住民，這也使得他們打從心底畏懼我們，並且通過了各種各樣的方法，防止被我們污染。”
“你父親的做法，便是典型經過了對應思考的。”
“他派了這個私家偵探過來調查你，就做好了這個偵探被你發現被污染的準備，所以他不敢見這個人，擔心會出現間隔污染，或是你通過私家偵探找到他，他不敢接郵件，也是因爲異鄉人不同的強化元素裏，也確實不乏一些通過特定文字與圖畫來對人產生影響的能力。”
“而他們彙報所用的電話，如果我料的不差，那一端也不是人在聽。”
“很有可能是連接到了一個儀器上，進行信息過濾。”
“這大概也是防着有人可以通過電話裏的聲音，直接對他進行污染。”
“……”
“父親表現的很專業啊……”
肖囂愈發的確定，自己應該去拜訪一下自己的父親了。
只是，比較荒唐的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裏。
另外，既然他現在連派個私家偵探過來，都做了如此之多的阻斷準備，那就說明他現在已經很謹慎了，就算自己能找到他的住址，直接上門，大概率也已經人去樓空了吧……
“有什麼方法找到他？”
肖囂直接問了出來。
“正常來說，是很簡單的。”
楊佳輕聲道：“甚至業先生只需要向這座城市裏看上一眼就可以。”
肖囂微一點頭，便點開了手機，卻不料，手機剛剛拿在了手裏，便進來了一封郵件。
“？”
肖囂不知該說什麼，業先生辦事效率倒是挺高的。
但他確實是在偷偷的看着自己和楊佳是吧？
於是懶懶的回覆了一句：“我們孤男寡女在車裏的時候，你這樣看着是不是不禮貌？”
郵件過了半晌，纔回復過來：“抱歉，以後我不選在這時候看。”
“想防着業先生，不讓他看到你，方法也很簡單。”
楊佳都不用細問，便彷彿知道發生了什麼，淡淡笑道：
“他的能力比較特殊，這座城市裏，基本上所有原住民的眼睛，都可以被他借過去，所以，只要你身邊還有原住民，或是流浪貓，或是寵物狗，甚至是老鼠，鳥兒，蒼蠅……蒼蠅會差一點，總之，只要有眼睛看着你，他便可以借用這些視野，甚至快速根據距離切換。”
“想不被他看，儘量找個不會有眼睛看着你的地方就可以了。”
“……”
肖囂記下了下來，又忍不住道：“那你下次車玻璃記得貼防窺膜。”
“好的。”
楊佳也忍不住笑了，又補充道：“不過，他平時看我比較少，就算看，我也可以察覺，而事實上，你身爲洞察者，應該也是可以察覺，或是分辨出哪些目光有異常來着……”
“理論上應該可以吧……”
肖囂心裏想着，誰讓自己還沒時間去熟悉能力呢？
說回了正題：“他說也看不見，是怎麼回事？”
“業先生也看不見的話，大概率只會有兩種可能。”
楊佳輕聲道：“要麼，是你父親已經離開了黑門城，畢竟原住民有自己的交通方式，業先生也看不到黑門城範圍之外的人，要麼，便是你父親使用了一些黑森林的科技，那些人一直害怕被我們污染，所以設計出了一些特殊的防護裝置，來屏蔽掉相關力量的感知。”
“黑森林……父親……”
肖囂心裏默默的想着，輕聲道：“那就暫時沒有別的辦法了？”
“是的，即使購買，也需要我們掃描得到他纔行。”
楊佳輕聲回答：“對於原住民，我們只要意識中有着明確的指向，就可以購買。”
“而這個人既然是你父親，指向自然是明確的，他現在即使使用了某種屏蔽手段，也不可能一直屏蔽，而只要他出現在了業先生的感知範圍，你就可以通過業先生與他建立連接，直接進行購買，這樣，他就會受到你的影響，主動出現在你的面前，所以，你只需要等待。”
“……”
“可這樣，卻要等到什麼時候？”
肖囂默默的想着。
一時倒覺得有些離奇，自己都已經是異鄉人了，居然也會找不到一個原住民？
但他只是略想了一秒，便有了主意，拿起手機，拔出了一個號碼。
“哎呀，我親愛的小哥哥，這麼快就想我啦？”
電話裏傳來了兔子耳朵的聲音：“上次你自己爽完了，就把人家自己丟在辦公室裏……”
“真的好過分呀……”
“……”
肖囂的眉角不由得跳了跳。
旁邊的楊佳，似乎耳朵也微微豎了一下，但仍是偌無其事的開着車。
“不要胡說。”
肖囂忙聲音一沉，道：“這次我有正事找你，需要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兔子耳朵頓時好奇：“男的女的？什麼罩杯？什麼型號？”
“……”
肖囂道：“他名字叫肖至功，47歲。”
“我需要你幫我查一個人，名字叫肖至功，47歲。”
“之前是做物流生意起家，後來投資過幾個上城區的行政廳工程，賺了不少錢，還曾經被三年前的報紙報道過，名下有一個叫作至功的企業，我希望你可以用粉紅幫的人脈，幫我查清楚這個人近五年來的所有動向，行蹤，人脈……甚至是他生意中的某些不法事蹟。”
“越多越好，越詳細越好。”
“必要的時候……也不是不可以動些手段，直接把他帶到我的面前。”
“……”
“咦？”
那邊響起了兔子耳朵噼哩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同時笑着道：“這還真是有事啊？”
“放心，我們粉紅幫對綁票和敲詐類的業務都很熟的。”
“不過，小哥哥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要查的這個傢伙究竟是誰啊？”
“……”
肖囂沉默了一下，道：“我爸爸。”
“嘶……”
電話那頭的兔子耳朵明顯震驚了一下，旋即就響起了更爲興奮的聲音：
“這就有意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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