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秩序與規則本身,就是可以讓人安心的東西?
肖囂思索着這一切,心頭卻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壓抑。
他能夠看到業先生與楊佳的努力,也可以看到他們帶來的這種改變。
只是,又始終覺得,無論是業先生給黑門城帶來的清理與秩序,還是楊佳不辭辛苦,致力於讓黑門城異鄉人擁有的希望,似乎都是建立在一個“異鄉”,與“迴歸”的基礎上。
但真能回去嗎?
在黑門城各方勢力都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的時刻,偏偏自己這個名義上的會長無所事事。
肖囂心裏也明白,或許自己此時最應該做的,便是去老會長的小樓裏,瞭解他當初研究的一切,甚至準備繼承並推行他的諾亞計劃。
但一想到當時陳伯告訴自己的話,便壓力倍增。
在告訴了自己,是路引,也就是隱祕羅盤指引自己進入小樓的真相之後,陳伯也稟承着自己作爲一個老會長遺產看護人的身份,將老會長最大的渴望與追求,告訴了肖囂。
這些內容,肖囂連楊佳都沒有說。
但他現在也無法做下決定是不是要繼承這些東西,因爲責任實在太大了。
或許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新人了。
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瞭解還是太少太少,不足以下定這樣的狠心。
所以……
……算了,先回辦公室玩掃雷吧!
在找到自己的父親,搞明白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之前,或許惟一有真實意義的,也就只剩了多搞一些積分,儘可能的強化自己以及那幾件特殊物品了吧。
不過讓人糾結的是,積分這玩意兒花的時候夠快,但用的時候去哪裏找呢?
普通的畸變事件賺的實在太少了啊……
……
……
肖囂也不知道的是,在他抱着小錢看不上的心態回到了辦公室時,此時的黑門城西部邊緣,冷清的街道之上,不知何時,有一片詭異的霧氣,悄然瀰漫,淹沒了石板小道。
霧氣之中,路燈的光芒也變得蒼白。
兩側屋舍裏面居民看電視的聲音,吵架的聲音,做某些私密事情的聲音,都悄然遠去。
只有路邊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悄悄縮起脖子,將紙箱蓋在了自己身上。
霧氣深處,漸漸有一道人影出現。
他腳步輕鬆的向前走來,帶着一絲感慨的表情,待到他越走越近,身形自霧氣之中浮出出來,纔可以看到這是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他的臉上,貼的滿滿當當,全都是白色的紙條。
一雙漆黑的眼睛,在隨風飄蕩的白色紙條下面若隱若現。
看起來神祕,又有些詭異的氣質。
當他的身體完全脫離了霧氣,他便已經來到了這條街道的盡頭,擡頭看去,整個黑門城那龐大而深邃的景色便深深的映入了眼簾,他紙條下的眼睛,也似乎變得有些興奮。
嘴裏小聲的嘀咕着,似乎在與人說話。
這種古怪的景象,以及那種讓人心情不安的氛圍,驚動了路邊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他本來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但見那個人一直蹲在不遠處,很長時間都沒有起身,心裏的恐慌與不安感也愈發的強烈,才終於壯起了膽子,小聲問道:“你在那裏看什麼呢?”
“我在看這座城市呀……”
對方的態度,居然出奇的友好,笑道:“我想向這座城市問點事,但他不肯告訴我。”
“問點事,不應該找人嗎?”
流浪漢不是很理解:“你爲什麼要對着地面嘀嘀咕咕?”
“因爲啊,這座城市其實是活的。”
臉上貼滿了紙條的人笑着回答:“我們其實都生活在地獄裏,你感覺自己還活着是麼?”
“不是的,其實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死掉了,你看着周圍感覺會很熟悉,沒什麼變化,但其實我們都已經變成了鬼,而這座城市,就是看管我們的獄卒,它讓我們永遠受痛苦煎熬。”
這神叨叨的話語,讓流浪漢感覺愈發的不安,下意識轉移話題:
“那你問出來了嗎?”
“……”
臉上貼着紙條的人笑了:“他不是很想說,但我還是差不多問到答案了。”
“那……”
流浪漢縮了縮身子:“問出來了,你怎麼還不走?”
他太害怕了,只覺得這個人如果再不走,自己就要放棄這個相對而言比較溫暖的小窩了。
“因爲我在想怎麼跟他們打聲招呼……”
臉上貼着紙條的人笑了笑,忽然轉頭,看向了流浪漢:“你是不是很餓?”
流浪漢呆了一下,小聲道:“我早上吃了半個麪包的。”
“半個麪包怎麼頂事?”
臉上貼着紙條的人笑道:“你想不想去前面的便利店,泡一碗熱辣的牛肉麪,再加根腸?”
流浪漢咕咚一聲,嚥了口口水,卻不敢說話。
他不太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在自己頭上。
而臉上貼着紙條的人,竟似看出了流浪漢的想法,笑道:“我說過了,我們現在都是在地獄裏呀,我們其實都是惡鬼,只不過有人從這些惡鬼裏被挑選了出來,成爲了鬼差,成爲了幫兇,有的仍然需要在不知不覺中永遠的受罪罷了,可是我們很討厭這個世界的……”
“憑什麼一定要受罪?憑什麼你就不能有一碗熱辣的牛肉麪喫呢?”
“……”
他的聲音很有蠱惑性,流浪漢眼神裏也漸漸生出了些渴望。
“走吧,我請你喫!”
臉上貼着字條的人笑着站起了身,道:“只要你願意跟我走到前面的商店。”
他說着,不管流浪漢的回答,自己就先走了過去,流浪漢在猶豫了半晌之後,也飛快的從紙殼子裏鑽了出來,在保持了一定距離的情況下,跟着他,來到了前面的商店旁邊。
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真的花錢,買了一碗牛肉麪,還加了腸,讓店員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