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無恙心裏涼了半截。
他這師尊剛把他和師弟燕鈞收成徒弟就飛昇了，偶爾下入凡間也從不摻和凡間之事。
若不是偶有危險時能見到師尊一面，應無恙都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師尊了。
這次的事也是一樣。
應無恙以前在妖族領域歷練時遇見了一隻老虎妖，後來便與那隻老虎妖結拜爲了兄弟，明明是十幾年的事情，可卻不知怎麼的，這件事卻突然被翻出來，林長老知道以後勃然大怒。
竟是讓他去領八十鞭罰。
許是一段時間沒見過師尊了。又或許是覺得師尊這樣子實在是有些過分。
應無恙原本是特別能隱忍的性子，可是卻在今天，硬氣了一回，他擡起頭，黑色瞳仁裏是要滿溢出來的委屈，他氣道：“師尊只是生我氣，上次師弟打碎了您的琉璃杯，您都沒爲此生過這麼大的氣。”
朱瑞：？
生氣？我嗎？我怎麼不知道我生氣了？
朱瑞想說自己沒生氣，可他剛要開口，應無恙第二句話便紅着眼眶說了出來：“我自知比不上師弟，可師尊怎可如此區別對待？”
“沒.....”朱瑞舔了一下有些發乾的嘴脣，雖然感覺心臟猛跳，想轉身就走，可見應無恙真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他還是強迫自己站在原地，聽應無恙說話。
“怎麼沒有？”應無恙說着偏過頭，只覺得心中更是酸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師尊記不住弟子的身份，倒是記得住師弟的生日。”
“也是，師尊本就嫌棄弟子，弟子也知道不如師弟會討人歡心。”
說着說着，竟是眼淚在眼眶子裏打轉了。
朱瑞見到他這樣，立刻向後退了一步，他可不知道把人弄哭了該怎麼辦啊，他也想喊人來救救他！
c088也知道朱瑞是個什麼性子的，吐槽道：宿主，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應無恙也看到了朱瑞退半步的動作，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淚珠竟是啪嗒啪嗒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他沒有任何記憶，在這修仙界也不過修煉了一百多凡間日，自然心性之類的還不成熟。
平日朱瑞不在，應無恙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偶爾與小花小草交流一下，卻被宗門其他弟子視爲怪物。
沒人願意接納他。
若不是因爲朱瑞是他的師尊，恐怕應無恙早就被趕出了宗門。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明明沒有招惹任何人，可那些人對自己還是有很大的敵意。
這麼多年的委屈在此時爆發了出來。
那邊應無恙哭得梨花帶雨，可憐兮兮。
這邊朱瑞又向後挪了好幾步後又往前邁了一步，從身上摸了摸，找到一個帕子遞給應無恙。
純白色帕子上沒有任何圖案，帶着一股幽幽的冷香。
應無恙沒接，只是用袖子又擦了擦眼睛，帶着泣聲道：“師尊若是這般態度，還不如直接不理我的好，這樣，倒是顯得像是弟子無理取鬧了一樣......”
他這話朱瑞聽着耳熟，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從哪裏聽過。
見他哭得鼻尖都有些紅了，朱瑞雖然頭疼，卻還是用那帕子給應無恙擦了擦眼淚。
應無恙也沒想到師尊竟然會這樣，他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的肉，隨後便直接撲到了朱瑞的身上，嗚嗚嗚地說着自己好難過。
這一幕，也讓不少弟子們看到了。
原本那些欺負過應無恙的人此時見他與朱瑞關係竟是如此之好，雖心生疑問，可卻也默默記下了這件事。
應無恙哭累了便暈了過去，朱瑞身子都快僵硬成屍體了，也沒接應無恙，竟是讓他這個便宜徒弟，倒黴的原男主直直倒在了地上，額前磕了一個紅腫的大包。
眼見着周圍的弟子越來越多，朱瑞權衡了一下，最後抱起應無恙，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平時朱瑞都是在天上屬於自己的仙府裏生活，正如應無恙所說，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若是按照凡間的年齡來算，經歷過九千九百八十一天修煉時間的應無恙，應該也算是個活了幾萬年的人了。
今天見到他這麼哭。
說實話，朱瑞沒有任何的......憐惜之意。
或者說，朱瑞對於很多人或者事情，都沒有任何的共情感。
他剛出生就被扔在了垃圾桶旁邊，要是不是被一個廢品站的爺爺撿回家收養，估計朱瑞都活不過那個晚上。
老爺子姓朱，無兒無女，自己有一個小的廢品站，沒什麼文化，爲了給朱瑞取名還跑到家附近的教語文的小學老師那裏問了問，最後覺得瑞這個字喜慶，吉祥，便也就用了。
老爺子年紀大了，便讓朱瑞叫他爺爺，從小朱瑞就在廢品站長大，其實爺爺對他很好，朱瑞的衣服都是爺爺去趕集的時候買回來的，每天換一身，乾淨的很。
可朱瑞的同學們知道了他生活在收廢品的地方全都罵他是個撿垃圾的小孩。
朱瑞沒有自卑過，爺爺對他好，他也沒覺得這些事情丟人。
用自己的手腳養活自己，這種事情哪裏丟人了？
也正是在那段時間，朱瑞變的越來越自閉，比起跟小朋友一起玩，他更喜歡自己看書或是跟廢品站裏的小狗一起玩。
小朋友們吵鬧，煩人，還是自己玩最舒服。
爺爺沒有勉強過朱瑞任何一件事，把他當親孫子疼。
但爺爺年紀大了，加上常年接觸不怎麼幹淨的廢品，後來生了病，爲了給朱瑞留下來上大學和以後成年娶媳婦的錢，他也沒治療，強撐到了朱瑞高考結束，才撒手人寰。
後來就是上了大學，學了編劇，進了娛樂圈，死了以後，到了這個世界。
朱瑞看着此時暈過去的應無恙腦袋上的大包，想了一會兒，轉身去翻自己地上的箱子，從滿是灰塵的箱子裏拿出了一個木盒子。
木盒子裏有一個像是泥丸散發着泥土清香味道的藥丸。
喫下去，應該就能消腫了吧。
朱瑞想着，走到了牀前，修長的手指抓住應無恙的下巴，輕輕向下拉了一下，沒拉開。
於是朱瑞用指尖輕輕碰了一下應無恙淡色的脣瓣，把藥丸給他懟了進去。
不會說話，不能睜開眼睛的應無恙就像是一個玩偶娃娃，這種狀態下，朱瑞並不害怕，心情也放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