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鈞的成親儀式舉行得很盛大。

    等回了家,應無恙也纏着朱瑞跟他重新舉辦一次,上一次他可是跟那傀儡人拜的堂,這次勢必要讓朱瑞跟他一起拜堂。

    這一次朱瑞沒有拒絕。

    但是他們兩個都心中有數,這一次不會再像是上次一樣隆重了。

    可應無恙這次的心情卻比上一次還要好。

    他們去鎮子裏採買了一些東西,將屋子佈置了一下,又掐指算了算日期,最後找到了一個良辰吉日。

    朱瑞這些年編頭髮的技術是越來越好了。

    一大早起來,朱瑞便給他梳頭髮。

    應無恙看着銅鏡提醒道:“別忘了說那些詞,什麼一梳,二梳。”

    朱瑞“嗯”了一聲,木梳子從頭頂梳到了尾端:“一梳梳到尾。”

    聽着朱瑞的聲音,應無恙覺得自己耳根燙得發紅,忍不出冒出了狐狸耳朵,動來動去。

    朱瑞捏了一下應無恙的耳朵,便又開始繼續梳,邊梳邊道:“二梳白髮齊眉。”

    “白髮到老,長壽齊眉是不可能了,咱們可都不會變老。”應無恙笑着眨眨眼,回身抱住朱瑞,忍不住又蹭了蹭他,“咱們也就能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朱瑞眉眼那股淡薄的態度消失,他脣角帶笑地點點頭。

    “三梳子孫滿堂。”朱瑞剛說完。

    一旁的應無恙就搖頭:“有一點費勁,但若是你實在想要也不是不行。”

    “現在就很好。”朱瑞覺得他們兩個人的生活正好,多出來一個孩子,實在是吵鬧。

    “嘿嘿。”應無恙傻笑了一下。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朱瑞梳完了便幫應無恙將頭紮了起來。

    “這句話上次沒聽過,咱們這輩子肯定會大富大貴,永遠在一起。”應無恙軟聲道。

    他今日還是穿着那火紅的嫁衣,可現在的心情與上一次大不相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一身的嫁衣,墨發高束,紅色的狐狸耳朵在頭上聳動,他笑彎了眼睛。

    梳完頭便到了應無恙自己算的吉時。

    天甚至還沒亮。

    朱瑞倒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吉時,雖然覺得有點怪,但這是應無恙選的,他也沒啥能說的權利。

    一拜天地。

    他們對着敞開的門一同彎腰跪拜。

    這拜的,是天,是外面的浩瀚星河。

    二拜高堂。

    他們轉身,這一次,拜的是一塊靈牌。

    靈牌上寫的是收養朱瑞爺爺的名字。

    兩人湊不出一對爹孃,此時也算是在長輩的見證下了。

    第三拜,夫妻對拜。

    兩人轉身,面對面。

    應無恙雖然還是在笑,可鼻尖染了一抹粉色,眼中也泛起了淚花。

    這一刻,他想到了許多東西。

    —

    應無恙是在玄鳳山被師父撿回宗門的。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與宗門的其他人不同,他被罵是個怪物,被罵做妖怪。

    應無恙小時候沒喫過飽飯,偶爾餓慘了,會去找那個將他撿回來的師傅。

    雖然稱作師父,那人其實也沒怎麼好好地對他。

    他是天靈根,修煉本就快,可宗門的其他人卻因爲嫉妒,甚至會在應無恙準備突破境界的時候去打擾他。

    那段時間,沒走火入魔,都算是應無恙走運了。

    後來師父死了。

    應無恙的生活變得更加糟糕。

    同宗門的弟子們幾乎要把“排外”兩個字印在臉上了。

    快要突破金丹期的時候應無恙被趕出了宗門。

    身上沒有錢,加上身上靈力亂竄,應無恙甚至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類似於乞丐的生活。

    雖然他其實比乞丐看起來要好很多。

    可無法控制的靈力讓他找份賺錢的活都費勁,最後甚至淪落到喫草根樹皮的地步。

    終於熬到了渡劫期。

    若是真能渡過此劫,應無恙也從未想過要回到宗門報復。

    應無恙只想好好活着。

    可卻沒人願意放過他。

    原先宗門的弟子因爲聽說半妖也會有妖丹,便生了歹毒的心思,想要掏了應無恙的妖丹而去修煉。

    應無恙最終被那羣人逼到了懸崖,抱着必死的心情,從上面跳了下去。

    但好在命不該絕。

    懸崖的底下住着一個魔修前輩。

    那前輩欣賞應無恙的天賦,加上自身也活不了多久,便將畢生所學全部傳授給了應無恙。

    應無恙並不記得在崖底待了多長時間。

    懸崖底部的時間與仙界相同,因爲這裏是修仙者們爲魔族佈下的囚籠。

    魔族一旦被關押,便無法再離開這個崖底。

    在那個魔修前輩死後,應無恙埋葬了他的屍體,運送靈力,突破了最後一道大關。

    飛昇。

    原本飛昇以後,無論是仙尊還是魔尊。

    前塵往事都會隨着飛昇這件事而消散。

    可應無恙卻不同,他回到了玄鳳山,本想着屠了原先那宗門人,卻發現這麼多年過去,那本就不出名的小宗門,早就沒落了。

    也是後來才知。

    自己在懸崖底下修煉了九千九百八十一天。

    可這凡間卻早就過去了九千九百八十一年。

    原本修仙界那些能夠叫得上的名字,要麼飛昇,要麼仙逝。

    應無恙看着滿是枯草枯木的玄鳳山,最後有些落寞地離開了。

    後來的應無恙自己成立了宗門,結了不少仇敵,也交過不少朋友,甚至就連愛慕他的人也不計其數。

    可應無恙卻總覺得心臟裏像是空了那麼一塊。

    如果修煉到最後,也只是爲了能站在萬人之上任由孤獨陪伴着獲得永生的自己。

    那麼這個修煉有什麼意義呢?

    應無恙不懂,不明白。

    燕鈞第一次出現就是莽撞地想要刺殺應無恙。

    應無恙瞧着燕鈞這樣子,總覺得他那性子有幾分像自己,也就沒殺他,饒了他一命。

    正邪不兩立。

    應無恙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宗門的分部被名門正派一個一個搗毀,他這脾氣可忍不了,屠了好幾個宗門的人才算是泄了憤。

    可也正是因爲這點,應無恙與那些名門正派的關係變得極差。

    最後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