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大大小小的道觀、寺廟和尼姑庵加起來有十多個,全部聚集在法華寺後,這個中等寺廟裏人頭攢動。

    以往的法會斷然不會這麼熱鬧,法華寺會有選擇性地邀請,但今年,所有登記在冊的道觀、寺廟和尼姑庵,負責人都收到了邀請,有的甚至還是法華寺的小沙彌親自去送的紙質邀請函,甚至還廣而告之,讓一些民間“大仙”也參與進來。

    這現象讓許多人摸不着頭腦,於是便聚集在一起互相討論。

    “今年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大陣仗?”

    “這不好說啊,好像寬鬆了很多,我還有認識的在網上給人算命賺了不少。”

    “你一說在網上算命,我倒是想起來一位,蘇家的小姑奶奶。”

    “對對對,這奶娃,可厲害着呢,我也看了她上回的直播,隔空就能給人開陰陽眼!”

    “今天這小姑奶奶怎麼沒來?”

    這些人在說綿綿的時候,永覺和清虛湊到了一起。

    不同於那些零零散散的民間術士之流,兩人是正統寺廟道觀的主人,在這樣盛大的活動裏都穿着“制服”。

    永覺是一身紅色打底金邊的袈裟,蒼老的臉上褶皺很多,身量偏瘦。

    清虛一身紫袍,手拿拂塵,頭戴有金色蓮花的蓮花冠,同樣偏瘦。

    兩個老頭站在一起,先是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冷哼一聲。

    永覺率先道:“牛鼻子,你看起來果然精神吶。”

    清虛道:“老道精神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倒是你,聽說伱十方寺的香火比不上這裏,你心裏就沒點想法?”

    “老衲方外之人,在乎這些作甚?”永覺微微一笑,雙手合十,一臉高深微笑。

    清虛懶得和永覺再說什麼,看了看天上剛升起不久的太陽,語氣頗爲沉悶:“綿綿小師妹現在還在睡覺呢,嘖,讓老道和你這老禿驢站在一塊兒,影響老道心情。”

    “呵,老衲還沒說你影響老衲心情,你倒是有臉先說?”永覺冷着臉,也不想說話。

    兩人站在最前面吵嘴,後面的徒子徒孫也都兩兩相望。他們早就知道觀主和方丈一遇上就會這樣,但也不免在心裏說一句:觀主/方丈真是老頑童!

    有些還沒見過綿綿本人的,也因爲清虛和永覺的對話,而期待起來。

    蘇家的小姑奶奶,到底有多厲害?

    其實也不只是他們在祈禱,法華寺的方丈永慧也在期待與綿綿見面。他端坐在法會臺子上,與永覺一樣穿着袈裟的老和尚,捻着佛珠微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有法華寺的僧人來發素饅頭。

    衆人接了,不免多問一句:“你們永慧方丈今日廣發邀請函邀請我們來參加法會,怎麼這次還不開始講經?”

    “以往這時候已經開始了。”

    “就是啊。”

    這些散人,不一定是修行佛法的,卻也想着從高僧那裏得到一點感悟。這些感悟,他們可能十年二十年都沒法悟出來,對修行好處頗大。

    法華寺的僧人們也願意聽取意見,聽到大家都在問,選了個代表上臺,附耳在永慧方丈的耳邊說悄悄話。

    永慧聽了,雙手合十唸了聲法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實在不是老衲不願意開始,實則是還有一位重要客人未到。”

    大家都問這位重要客人是誰。

    永慧道:“這位客人乃是姜氏傳人,如今在蘇家,網絡上的施主們尊她一聲小姑奶奶。不過她與老衲算是同輩,算是老衲的師妹。”

    大家一聽,面面相覷。

    剛纔他們還在討論這個小姑奶奶,沒想到今天永慧大師不提前講經正好是因爲小姑奶奶?這有什麼必要?人家一個小孩子,說不定就是早上賴牀起不來呢?

    這種起不來的小孩,再怎麼聰慧,估計也沒慧根,所以,有什麼好等的?

    這不是浪費他們所有人的時間嗎?

    大家都這麼配合地來法會,都是想有些進步,法會也就今天到兩天兩夜,錯過就沒機會了。

    在這一刻,這些人心裏對綿綿的印象瞬間不好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家怨言頗多。

    永覺擰眉。

    鬼門即將開啓,其實不只是晚上就開始對凡間造成影響,白天就開始了。法華寺是佛門重地,本該佛光普照,此時卻因爲這些人的言語而籠上一層陰影。

    清虛也看出來這一點,他甩動拂塵,眯着眼睛看臺子上的永慧。

    道家有字號輩分,佛門也有。

    永慧和永覺是同字輩的和尚,但性子卻完全不一樣。永慧這傢伙,成天彌勒佛似的臉上帶笑,讓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清虛想着和蘇家合作得到的情報,手指輕敲拂塵柄。

    永慧似乎和墮神教有合作,藉着這個法會,他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來。只是永慧的目的是不是太直接了些,上來就故意讓這些人討厭小姑奶奶,不合適吧?

    臺子上,永慧的目光和清虛的接觸,永慧微微頷首,閉上眼睛只管捻動佛珠。

    會場上其他人,見一直髮牢騷也沒能讓永慧改變主意,提前講經,只好閉了嘴盤腿坐好,也閉上眼睛就當修行。

    一直等到九點半,終於,法華寺的廣場入口,蘇辰瑾抱着綿綿出現。

    小奶糰子看大家都閉着眼睛不說話,現場氛圍肅穆,表情立刻變得不好意思了。

    她確實遲到啦!

    本來是想靠自己起來的,可是實在太困。

    有個法華寺的僧人領着她和蘇辰瑾往裏面走,一邊走一邊說話:“施主這邊請。”

    說話聲音惹得地上打坐的人都睜開眼睛,紛紛看向綿綿。他們所坐的地方都有蒲團,只中間留了條路。

    一開始還只是道路兩邊的人聽到聲音,從打坐狀態中脫離,後來一個喊一個,大家都看着綿綿。

    綿綿在蘇辰瑾懷裏,大眼睛也在滴溜溜地轉悠,目光在地上坐着的人身上移動。偶爾有看到幾個看不出來命運線的,她都會多看兩眼,試圖把人記住。

    “終於來了。”

    “是啊是啊,這小孩派頭是真大,竟然帶了這麼多人!”

    “這是把法會當成遊樂場了嗎?怎麼都是些小娃娃?”

    有些道行不錯的人,看到楊顯額頭上隱約有光芒閃爍,不免感慨一句:“這後生不過十八歲年紀,天賦這麼好,竟然在眉心之間開了天眼?”

    天眼的級別可比陰陽眼高多了,並不是每個修行的人都能打開,打開後能力也各不相同。大多數人修行過後,只是開了陰陽眼,卻也給自己臉上貼金,說是天眼。

    蘇辰瑾腿長,沒一會兒就走到了臺子前面。

    他也知道規矩,把綿綿放下來後,先是雙手合十對永慧方丈行禮,然後介紹道:“小姑奶奶,這位是法華寺的方丈,永慧大師。”

    綿綿其實也正在和永慧對視。

    小奶糰子打開了天眼,只能看到天眼,永慧周圍全是金燦燦的金光。那些是信仰值和功德,代表永慧方丈平時也是多做善事的佛門中人。

    她也看到了永慧的過去,看到了一個機敏聰慧,總被人誇獎的小和尚。

    綿綿歪歪頭,覺得奇怪。

    永慧方丈是這麼好的方丈的話,那爲什麼線索都指向法華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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