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予之在她闖進來時,眼中燃起一抹微亮的光芒,很快這抹微光便熄滅下去。
他就這樣睜着眼睛,麻木而又絕望地看着天花板,卻眼神空洞,並未聚焦,眼裏爬滿了紅血絲,一顆顆晶瑩的淚水從眼角劃過,帶着苦澀的味道。
他身上沒有生氣了。
洛棲一把扯過旁邊的被褥,將容予之包裹起來,將他摟在懷裏。
輕輕順着他的背,語氣低緩,帶着點點安撫的味道:“別怕,我來了,沒事了。”
“沒事了……”
明明是豔陽天,可懷裏的這具身體卻冷得令人心慌。
過了許久,懷中的人才有了些許反應,他慢慢仰起頭,看着洛棲,洛棲低頭與他對視。
他微微動了動蒼白乾裂的嘴脣,嚅囁着。
“將軍……”
洛棲將他摟得更緊了,眼裏的冷冽消散了些,讓她看起來溫柔了許多。
“別怕,我帶你回家。”
他只是搖頭,卻再不肯說一句話。
洛棲把他橫打抱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裏,拿起一角的被褥遮蓋住他的臉,臨走前吩咐阿渡將容予之的衣物全都帶回去燒掉。
然後抱着容予之大步離開了這個令人生厭的地方,竟無一人敢攔着。
無視身後那些哭喊的聲音,一步一步地走出宮門,像是抱着稀世珍寶一般。
阿渡將馬車拉過來,洛棲抱着懷裏的人坐了上去。
阿渡在外邊趕馬車,馬車內安靜極了,只聽得到外邊小販吆喝的聲音,洛棲沉默,直視前方,只有環着懷中人的手在輕輕拍着。
毛毛弱弱地冒了出來,“大人,這個容予之身上……”
“我知道。”
她看到容予之第一眼,就感受到他身上那熟悉的能量波動。
是她要找的攻略對象。
正巧他也是任務對象,攻略更方便。
毛毛嘆了口氣,想着原劇情容予之的遭遇,狠狠地同情了一把。
“大人,爲什麼你每次的攻略對象都是慘兮兮的小炮灰啊?”
洛棲斜睨了它一眼,沒有回它。
但它還是從那淡漠的眼神中讀出了對它的無語。
毛毛一下子炸毛了,大人怎麼可以看不起它!
但它又不敢說什麼,只能默默拿出更多的花花綠綠的小本子,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到“霸道”“王爺”等字眼。
它奮發努力,一定要一鳴驚人,讓大人對它刮目相看!!
……
皇宮離將軍府並不遠,很快便到了,這是先皇賞給洛家的宅子,當時皇家與洛家親厚,所以就連賞賜的宅子也離得很近,以便進宮。
從馬車出來,阿渡趕忙伸出手打算接過懷中的容予之,洛棲將他的手擋回去,“不用,我來。”
阿渡只好收回手。
管家在容予之進宮的時候就有些坐立不安,早早就在門口等着。
見容予之遲遲未歸,心裏越來越不安,等了好久,終於等到容予之的馬車回來,管家連忙下來迎接,卻沒想到下來的是洛棲。
管家先是一怔愣,隨後就是喜悅。
“將軍,您回來了?!”
洛棲朝他點點頭。
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在看到洛棲懷中的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面色凝重地看向洛棲。
然後飛快地進府,到主院,把容予之抱進屋,放到牀榻上。
將他身上的被褥拿下,丟到地上,蓋上自己的被子,又將他緊緊裹着。
讓一旁候着的小斯把地上看着礙眼的被褥拿出去燒掉,再去容予之的院子裏拿套乾淨的衣衫過來。
府中的下人都訓練有素,多多少少都有點功夫在身上,很快就將衣物拿來。
洛棲將容予之扶起來,然後打算出去,讓小斯幫他穿上,卻不想,轉身時被拉住了衣襬。
洛棲回頭,對上那雙紅腫的眸子,裏面帶着些彷徨與哀求。
她眉心微蹙,心裏不知爲何有些沉悶,她坐到牀榻邊上,將他拉着自己衣襬的手放進自己掌心,煨着他冰冷的手。
沉着冷靜,低聲道:“怎麼了?”
他蒼白乾裂的脣瓣一張一合,聽不太清,只得湊近去聽。
“沐浴……”
這次她聽清了,轉過頭吩咐人燒熱水,伺候容予之沐浴。
他們馬不停蹄地去辦,一切都準備妥當,洛棲問:“讓下人伺候你沐浴可好?”
容予之閉眼搖頭:“我自己來就好。”
洛棲只好點頭,將他抱起來,走到屏風後面,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入水中。
然後道:“我在外面等着,你洗好了就叫我。”
說完便轉身朝外走去,輕輕的將門關攏。
在院子裏等了一會兒,管家和阿渡帶着郎中一起來了,管家到洛棲面前停下,擦了擦額角的汗,有些喘氣道:“將軍,這是李郎中,京都好多人找他看過,都說效果好。”
洛棲點頭,見是個男郎中,比較滿意。
倒不是看不起女郎中,主要是容予之剛剛經歷了那事,怕是對女子有牴觸,所以暫時還是先用男郎中爲好。
阿渡上去,有些憂慮地問:“將軍,主子他?”
洛棲安撫了他幾句,讓他放心。
不知不覺等了快半個時辰了,洛棲神色越來越嚴肅,她感到有些不對,上前敲了敲房門:“予之,你好了嗎?予之?”
敲了好幾聲,裏邊仍然沒有迴應,洛棲顧不得其他,將門一把推開,衝進去,便看到木桶裏,容予之在使勁地擦着自己的皮膚,已經開始滲血了,卻還不肯停止,像是要把身上的所有痕跡都擦掉一樣。
就連她進來了都好像渾然未覺。
洛棲皺着眉,上前一把抓住他那不停擦拭的手,“夠了。”
聽到聲音,容予之才愣愣的擡起頭,那張蒼白至近乎透明的臉此刻佈滿了淚痕,破碎的模樣更令人心疼。
他看到洛棲,眼淚流的更厲害了,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
他喃喃:“將軍……我髒……”
“我洗不掉了……”
洛棲一窒,眉頭擰得更緊了。
她俯身把容予之從水中撈起來擦拭乾淨,然後放到牀上,從空間中拿出一支治療外傷的藥膏,給容予之擦上,再把衣服給他穿上。
才重新將他擁進懷裏,讓他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輕輕撫上他的背:“不髒的,我們家予之是天底下最俊俏,最乾淨的小郎君了。”
肩膀處濡溼了一片,卻沒有抗拒她的觸碰。
他現在需要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