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棲微微俯身,同他平視,凝視着他精緻的眉眼,“沒事,都處理好了。”
“不是讓你在家等我嗎?”
“擔心你。”
因爲太擔心了,所以看到有人爲難洛棲時便忍不住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即使知道她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應付。
洛棲捏了捏他的骨節,溫柔道:“讓你擔心了。”
“現在我們公司要去聚餐,一起嗎?”
裴疾眼底發出光亮,“可以嗎?”
“當然。”
身後的助理不忍直視撇過臉去,真是沒眼看。
所有人都看着他們兩人不敢吭聲。
突然,毛毛在識海尖叫了起來。
“大人!平遙!平遙她!”
洛棲面色一凜,“平遙怎麼了?!”
“平遙她……我檢測不到她的生命體存在了,她……”
話沒說完,洛棲卻明白了。
平遙很可能……死了……
因爲平遙不在主線任務內,所以洛棲沒有讓毛毛時刻關注她,只讓毛毛偶爾看看她是否還好。
可是幾天前,平遙還……
洛棲猛地站起身來,對着裴疾道:“你先回家,我現在有事,很快回來。”
裴疾第一次見到如此冰冷的洛棲,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冷氣,好像稍一靠近就會被凍傷。
如此地陌生,眉眼之中一點溫度都找不到。
這讓他意識到,出事了。
洛棲說完便立馬出了門,衣角劃過激起一陣風,將他的髮梢吹起了些,這讓他也開始不安。
“跟上去。”
他不可能讓洛棲一個人。
“可是裴總,夫人讓您回家等她。”
裴疾冷冽的眼神橫掃過去,“不想要工資了?”
“我馬上把車開過來。”
———
平遙大概也想不到,她此生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以爲,即使他的父親如此對她,在心底也會對她有一點點的感情,畢竟她是他的親生女兒,骨肉至親!
可是她真的怎麼也想不到,她所祈盼了這麼久的親情,會將親手將她推入萬丈深淵!!
她的父親,爲了五十萬,親手將她送上了別的男人的牀。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的父親還同意她回公司上班,不再逼他結婚,她以爲她的反抗成功了,還給她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
原來是最後一頓,送她上刑場啊。
喫完飯她便沒了意識,再睜眼時,已經在牀上了,而旁邊,還有個男人猥瑣地看着她,對她動手動腳。
這男人她見過,出價五十萬打算買她的男人。
她尖叫着起身,卻被狠狠地壓了回去,砸的她頭暈眼花,眼前陣陣發黑。
男人天生在體力上的壓倒式,讓她連還手得可能都沒有。
她尖叫着,哭喊着求他放過她,即使在這個時候,她也仍然不願意相信,是她的父親將她送上了這個人渣的牀。
她哭着喊爸,快來救她,如此崩潰無助,可直到看到了門口轉瞬即逝的那塊衣角,才徹底絕望下來。
那是她給他買的衣服,她死死地盯着門口,她怎麼會不記得!
所以即使他在門口,也不來救她是嗎?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親生女兒被人渣玷污,毀了他親生女兒的一輩子!!
她從未如此絕望過,即使是小時候因爲交不起學費,被班主任追着要,被所有同學用着異樣的眼光看着,即使是因爲沒錢喫飯,餓到胃部痙攣,幾乎要昏倒,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同學喫着熱乎乎的飯菜時,也未曾有現在的絕望。
她眼底的光亮逐漸熄滅,嘴角勾起嘲諷一笑。
果然,人永遠都不會改變,即使如今穿得體體面面,光鮮亮麗,仍舊改變不了他曾經是罪犯的事實。
她居然妄想讓一個罪犯改邪歸正。
簡直癡心妄想!!
平遙已經雙眼赤紅,多重的打擊讓她失了理智,她起身,瘋了般地拿着手中的東西重重地朝着男人的頭部砸去。
一下。
又一下。
直到男人從一開始的求饒,到後面漸漸沒了聲息,血肉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
平遙才逐漸恢復了理智,看清面前地一切,嚇得將手裏的東西扔了出去。
她顫抖着伸出手,去探地上男人的鼻息。
沒有呼吸……
他死了……
她殺人了……
這個認知讓她雙腿發軟,雙手捂着耳朵,不停地尖叫癲狂。
她絕望無助地縮在房間角落,發瘋着扯着自己的頭髮,嘴裏在不停地說着,含糊不清。
再也受不了這個房間裏壓抑的感覺,扶着牀站起來跑了出去。
她就這麼失魂落魄地走在凌晨的街道上,眼神空洞,鞋也沒穿,腳已經磨出血泡,卻渾然未覺,麻木地向前走着。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點光亮,源自一家蛋糕店。
那是她第一次和洛棲喫飯分開後遇到的那家店。
她下意識地走了進去,裏面的店員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衣服被撕破,臉上滿是淚痕,頭髮亂糟糟地如同瘋子一般。
那個店員還是禮貌地問她要什麼。
平遙嘴脣乾裂,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地指着那個她喜歡了好久卻捨不得買的小蛋糕。
店員將蛋糕打包好遞給她,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
她看着出了神。
摸遍了渾身上下卻只找到了十塊錢。
店員嘆了口氣,還是將蛋糕遞到她手中,“這個蛋糕送給你了,早點回家吧。”
只因爲這一句話,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滾落。
她接過蛋糕,固執地把那十塊錢放到櫃檯上,然後對着那個店員深深地鞠了個躬。
嘴脣蠕動,好像說了些什麼,沒有聲音。
可店員看明白了。
她說。
謝謝。
店員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搖頭嘆息道:“又是個可憐人。”
平遙漫無目的地走着,卻還是回到了她的出租房。
裏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了,她的父親把所有東西都搬走了,只剩下一個沙發和茶几。
她笑着笑着眼淚都下來了。
真是可笑啊。
她的人生被他毀了,他卻一走了之。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將蛋糕放在一旁,埋頭抱着腿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緩緩擡起頭來,茶几上有一把水果刀,她鬼使神差地拿了過來。
然後……
割在了手腕上。
沒有一絲猶豫。
滾燙的鮮血順着手臂淌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流向了那塊乾乾淨淨的蛋糕。
她自苦難中走來,又赤裸地從苦難中回去。
她一直以爲只要心懷希望,便能所向披靡。
可是並沒有,現實給了她重重一擊。
她明明……馬上就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了,老天還是不放過她。
錢流向了不缺錢的人,愛流向了不缺愛的人,她什麼也沒有,她一直在黑暗中苦苦追尋,可她努力了好久,還是看不見清晨的陽光,留給她的只有苦難。
她恍惚着,眼前好像出現了一縷光,一個女人朝着她走來,慈祥地對她伸出了手。
她沒有見過她,卻感到如此地熟悉。
媽媽……
她呢喃着。
好冷……
……
自第一縷晨光劃破天際,衝上雲霄,周遭所有都安靜了下來,一切事物都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