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一席白衣已被鮮紅的血染紅了大片,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傷痕,沒有一塊好的皮膚。
傷口大部分是一些細碎的小石子夾雜在肉裏。
冷白如玉的臉上也新添了好幾道傷痕,看着有些瘮人。
洛棲抿着脣,看着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的席玉,心還是不免沉了沉。
下意識地放輕手腳,將人抱了起來。
席玉已經徹底昏死過去,沒有一點意識,脣上沒有一絲血色。
洛棲掃視了一下週圍,四面環山,密不透風的山壁,根本沒有一處落腳的地方。
席玉如今傷勢嚴重,需要立馬找個地方治療。
低頭看了眼懷中幾乎沒有溫度的人,她毫不懷疑下一秒席玉就能徹底斷氣。
“大人,這附近好像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洛棲神情嚴肅,手上在不停地爲懷中人輸送法力,讓他逐漸冰冷的身子回溫。
她往前走着,但入目所及依舊是紛亂的雜草和石壁。
走到一片林子時,她眼尖地看到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似乎也看到她了,緩慢地朝着洛棲走來。
洛棲停下腳步,警惕地看着這荒蕪的懸崖底突然出現的人。
他穿着麻衣布料,身上有縫補的痕跡,戴着斗笠,臉上戴着個面具,看不清長相,他佝僂着身子帶着一身的滄桑朝着洛棲走來。
看樣子是個老人。
很詭異。
在這無人之境居然會有人。
但洛棲卻沒在對方身上感到危險的氣息,也毫無內力波動,明顯是個普通人,所以洛棲默認了他的靠近。
他站停在洛棲面前,擡頭凝視着洛棲,面具後的那雙眼清澈無比的眼睛盯着洛棲,彷彿要透過洛棲看見什麼故人。
似是思念,又似是釋然?
洛棲也不說話,沉默着同他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將將視線落到洛棲的懷中人身上,佝僂的身體顫抖了一瞬,洛棲似乎聽到他輕輕地笑了一聲,很輕很輕,幾乎聽不到。
但是卻感覺得到對方身上濃厚的悲傷。
良久他纔開口,聲音沙啞難聽,似乎是被什麼利器劃過一般。
“你們需要療傷的地方吧?跟我走吧。”
說完便不等洛棲說話,自顧自地走在前邊帶路。
洛棲也沒有猶豫,跟了上去。
直到來到一間茅草屋,有個院子,推門進入,是成片的各種各樣的花,花朵嬌豔欲滴,一看就被人打理的很好,整個院子煥發着極強的生機,同這個渾身死氣的老人完全形成兩個極端。
不過洛棲沒有過多停留,對這些沒有太大的興趣,抱着席玉直接朝着屋裏走。
老人目送着洛棲進屋,頓了頓後便自覺將房門關上,毛毛也被留在了外面。
洛棲將席玉放在屋裏唯一的一張牀上,打坐爲席玉療傷。
她雙手揮動,閉上雙眼,周圍的溫度好像在慢慢升高,白色的流光大片大片的涌入席玉的身體,額頭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汗水,面色如同白紙,幾近透明,濃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此時正輕輕地顫動着。
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如同珍貴的琉璃玉器,一碰就碎了。
莫約過了一炷香,洛棲才收了手,將席玉輕輕地放平在牀上。
轉身的瞬間,無意間掃到了打開的衣櫃內那大紅色的衣袍。
她眸色深邃,讓人猜不透心思。
腳步也只是稍稍停頓了一瞬,隨後推門出去。
那老人依舊站在原地,似乎是沒有動過,呆呆地看着緊閉的大門,好似在懷念什麼。
見洛棲出來,他纔有了些許反應。
“請問您這有熱水嗎?”
她禮貌詢問。
席玉身上的傷需要清理。
可對方卻慌亂地低下頭道:“有,我去幫你燒。”
洛棲皺着眉,她分明看見他低頭的瞬間那紅了的眼眶。
她一愣,卻是沒有說什麼。
直到他走到後面的小廚房,洛棲纔有有空觀察這個小院子。
毛毛跟在她腳邊,也沒問席玉的情況,知道自家大人這個表情,就說明裏面的人沒有什麼大問題。
洛棲環視周圍,除了鮮豔的花,就剩下一架鞦韆了。
她走過去,表情凝重,卻又帶了些疑惑。
按理說,一個孤寡老人住在這崖底,不種菜不養殖,居然是養花。
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伸手摸了摸那鞦韆,看上去有了年頭,染上了歲月的痕跡,但卻一塵不染,說明它的主人很愛護它。
有些地方被磨得光滑,洛棲將手覆了上去。
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洛棲轉身,便見老人端着水盆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撫過的地方。
洛棲收回了手,略帶歉意地道:“抱歉,未經允許觸碰你的東西。”
“沒關係,這不是我的。”
洛棲不解。
老人看了她一眼,很平靜道:“這是我爲我已過世的夫人做的,所以它不是我的。”
洛棲抿脣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接過他手裏的水盆道了聲謝。
進屋將席玉身上的血衣脫下,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經過洛棲的治療,有些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
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爲他擦拭傷口。
老人不知何時進來了,默默地站在洛棲身後看着她爲席玉擦拭傷口。
“需要我幫忙嗎?”
他開口。
“不用謝謝。”
洛棲禮貌拒絕。
等到將藥上好後,又從空間拿了套嶄新的衣服給席玉穿上,纔算徹底完成。
而那老人就一直站在那看着洛棲的背影,若是洛棲回頭,定能發現他那眼中極盡蝕骨的思念。
洛棲轉身站起來,老人連忙撇開眼。
用那嘶啞難聽的聲音道:“他身上這傷恐怕要好些時日才能好,你們就在這住下吧,等好了再走吧。”
“那你呢?你住哪?”
這個院子只有一間屋子,其餘沒有地方可以住人,他將屋子給了他們,那他住哪?
“不用管我,我自有去處。”
說着便要轉身離開,等到他快要走到院門口時,一直看着他背影默不作聲的洛棲終於緩緩開口。
“你不打算見我嗎?”
“無埃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