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這抹駭然又化成了柔和。
她泛着褶皺的眼角，流下了欣喜的淚水。
“孩子，我沒想到我在死前，居然還能再見你一面。”
她已經記不得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了。
但如今，她卻是喜出望外，連連招呼道：“快，我們進來說。”
凌安玲升起鐵閘，讓那人進來。
這是一箇中年男人，頭上雖然有些白髮，但模樣英俊，能夠看出來年輕的時候容貌定然不凡。
“婆婆，我們有二十多年沒見了吧？”中年男人觀察着武技博物館內部，“您現在住在這？”
“我這把老骨頭又能去哪裏呢？回京都？”凌安玲嘆息道，“那羣傢伙又不待見我，我去那裏，只能是自討沒趣。還不如留在江南，看看這裏的朝氣蓬勃的學生，反而能多活兩年。”
凌安玲將原本關掉的系統再次打開，燈光照亮了整個武技博物館大廳。
她太老了。
老到燈光照在她身上時，皺紋都藏着陰影。
“婆婆，晚輩要先和你道個歉，這二十多年都沒來看你。”中年男人道，“我今天來找你，也是想拜託你一件事。”
“是因爲那個叫凌峯的小鬼吧？”凌安玲坐了下來，給中年男人倒了一杯茶水，“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就猜到，你很有可能沒死。因爲那小鬼跟實在是太像了.......”
“是。”中年男人道，“他的天賦很強，甚至超過當年的我。但我沒有身份，也沒有這個資格去把凌家的傳承交給他，我能教的，只有我自己創造的《靈劍術》。”
凌安玲忽地沉默了下來，她認真地看了一眼中年男人。
“阿天，你這二十年.......”
“婆婆，還請您不要過問。”中年男人道，“當初歸墟一戰之後，這世界上就沒有常勝將軍凌天了。”
凌安玲欲言又止。
她心裏有太多的疑問，但看着中年男人的雙眼，她又沒能問出口。
她始終相信着那位傳奇將軍。
他會這麼做，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
“唉。我不問。”凌安玲道，“不過我想知道，這一屆的兩位天才，是不是你和小月那妮子生的？”
“是。”中年男人直接了當道，“他們年紀差一歲多，因爲妹妹跳過級，所以他們纔會同一屆入學。”
“我當初就覺得你們兩個眉來眼去，很不正常。你要去歸墟，那是凶多吉少的一戰，小月她非要跟你一起去.......”凌安玲嘆了一口氣，“只可惜慕婉這小丫頭了，她當年這麼喜歡你，你卻假裝沒看到。你可知道，她爲了你這麼多年都沒有嫁人？”
中年男人沉默下來。
紫慕婉的事情，他是知情的。
但他能爲紫慕婉做的事，一件都沒有。
“不提她了。她之前應該見過你，所以回來之後才變了個人似的，準備開始衝擊秩序境了。”凌安玲道，“你既然是來求我，那你跟我說說，你想讓我教給凌峯什麼？”
中年男人頓了頓，認真道：“《永夜》。”
凌安玲猛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永夜》，是凌家當年從古文明遺蹟裏發掘出來的祕術，適用於黑暗小世界的擁有者。
那是一種極其恐怖的祕術，可以模擬出小世界的投影，並且將其化爲永夜出現在現實世界。
“我不準！”凌安玲當即喝道，“你當年偷學了這一式禁術，害得我跟着你提醒吊膽這麼多年！而且歸墟一戰.....”
“歸墟一戰，我若沒有永夜，現在也沒辦法站在你面前。”中年男人淡然反問道，“婆婆，你可知道，《永夜》到底是什麼？”
凌安玲一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凌家施展過永夜的人，大部分都已經死了。
而她落到如今的地步，也跟這一式禁術有關。
“不管《永夜》是什麼，那是古文明的祕術，不是我們能夠覬覦的！”凌安玲嚴肅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同意！”
但中年男人卻是自顧自說着：“《永夜》其實只是一種很普通的祕術，並沒有什麼特殊，更算不上禁術。”
凌安玲頓時皺起眉頭：“還不是禁術？你可知道我們凌家死在永夜一式之下的人有多少？”
“那是因爲他們實力不夠，天賦不夠！”中年男人低沉道，“我施展過永夜，我現在還活着。婆婆，這是最好的證明了。”
凌安玲頓時語塞。
她確實無法解釋眼前這位爲何會出現在這。
“阿天.......”她猶豫了數秒，問道：“當年歸墟一戰，究竟發生了什麼？”
“婆婆，我跟你說過，你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中年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悲傷，“我來這裏，主要也是爲了我的孩子們。我這個做父親的沒辦法認祖歸宗，但他們可以。”
“可你讓我教凌峯《永夜》，我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中年男人坐了下來，目光平和道，“婆婆，天夏國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天夏國了。當年只有我觸摸到了那個境界，但現在有不少人都已經觸摸到了那個境界。”
中年男人數着：“龍天臨算一個。”
“星弈研究所的那位也算一個。”
“還有京城那三位......天夏國明面上起碼有五人跨入了那個境界！”
中年男人的話，讓凌安玲驀然一怔。
“你說的那個境界是.......”
“顯聖！”中年男人認真開口，“也是秩序之上的境界！”
凌安玲大喫一驚，她當年就猜測中年男人跨入了他們不知道的境界，但聽他親口說出，這種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凌安玲立馬追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
“顯聖者，初步領悟小世界法則，可以將小世界的投影短暫投放至體外。”中年男人道，“這個境界，也被成爲半聖！世界投影能夠具有各種效用，遠比領域要強。”
“領域，不過就是世界投影的一小部分而已。”
中年男人的話讓凌安玲頗爲震驚。
因爲這所謂的世界投影，就跟凌家禁術《永夜》的效果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