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們徒步而行，並沒有那麼着急。
我開始沉澱自己的情緒。
因爲馬上我們要面對的是佛門洞天。
神佛於我的意義很複雜，不能簡單的去定義。
忽然！
前方出現了一道身影。
他坐在那裏，渾身上下都是灰塵，宛若雕塑一般，不知道在那裏坐了多久。
我和初心蕊對視一眼，便走了過去。
走的近了，看清那是一個和尚，只是頭頂已經長出細密的頭髮，很短，很黑。
這是一個年輕的僧人！
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臉上寫着恬淡。
眉眼間的縫隙裏也都是灰塵。
“他不用呼吸的嗎？”初心蕊將手放到了那和尚鼻下。
“果然沒有呼吸。”初心蕊說道。
“看起來是入定了，心或許已經飄向遠方了。”
“是去洞天了嗎？”
“不知道，也許吧。”
我拉着初心蕊就要走。
可這時，那和尚忽然開口：“施主，這世間可有極樂？”
我朝着和尚看去，那和尚並沒有睜眼，就像是夢囈一般。
“他醒了？”初心蕊又要試探。
但被我拉住了。
我略作思考後說道：“人間處處是極樂，心之嚮往盡是極樂。”
“原來如此，阿彌陀佛。”
下一刻，他站了起來，灰塵從身上滑落。
他睜開了眼，眼睛裏是萬千星辰！
這是一個道行極高的僧人！
不……
他是佛！
這是一個遺落在洞天外的佛！
他居然沒有在洞天內！
“貧僧要在這人間轉轉，看看這無處不在的極樂。”
“希望能讓你滿意。”我說道。
“施主此去洞天，可灑下大宏願，日後必定實現。”
我笑了：“多謝高僧提醒。”
僧人點頭，然後便轉身離去，赤着雙腳，身上的凡塵卻不曾散去。
“他看起來很厲害，但又似乎不是很厲害。”
初心蕊迷糊的說道。
“大道至簡，返璞歸真了，這纔是真的佛，入世的佛。”
“他會去哪？”
“可能沒有目的地，也可能隨處都是目的地。”
“哦，跟沒說一樣。”
哈哈！
我大笑着。
然後拉着初心蕊的手朝着僧人相反的方向走。
不多時，來到了那處曾經佛坐過的地方。
這裏已經沒有佛影，但卻有一些同樣坐着的僧侶。
不同的是，這些是真正的凡俗和尚，他們修爲沒有高到頂天，容顏也非常的滄桑。
大概是聽到我們的動靜，他們看了過來。
大部分僧人都面色枯槁，沒有言辭。
但也有一個老僧開口說道：“施主，你又來了，這次可是要打開洞天？”
我看着這老和尚，心中哀嘆。
之前那佛要在人間走走，處處都是他的極樂，可這些和尚卻在此端坐，想要進去那無法進入的洞天。
我不能定義誰更強一籌，但總是給人一種荒唐的感覺。
“算是吧。”
“哈哈！”
聞聽此言，那老僧哈哈大笑：“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衆和尚都是大笑！
我卻笑不出來：“當初有一位高僧死在這裏。”
我將一串殘破的佛珠拿了出來：“可還有人記得這佛珠？”
和尚們注視，卻無人開口。
顯然，他們不記得了！
我搖了搖頭：“看來逝去的生命終究是逝去了，希望諸位能夠找到內心的安寧。”
說完，我盤腿坐在那裏，照舊讓初心蕊等待。
不多時，我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金光。
我定睛一看，眼前竟然一座佛山！
沒錯！
在看周圍，除了雲霧之外，再無其他東西！
而在雲霧之上，盤坐着一個個身影，他們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
那大佛忽然睜眼：“看來時機到了，施主是來讓這佛國成型。”
佛國？
我站在雲團上，朝着周圍看，那些僧人全都睜眼看我。
這裏簡單的讓人不敢相信！
但那些僧人的眼裏卻有着讓人難以言喻的精彩。
他們剛纔似乎不是在閉目，而是在自己的世界裏遨遊。
我忽然明白了！
這纔是一個真正的夢想的匯聚之地，這裏唯一讓他們精彩的，便是腦子裏的內世界。
但與此同時，我忍不住苦笑。
說白了，這不就是精神病的世界嗎？
如果精神沒點問題，怕是這裏會成爲他永恆的夢魘！
“這就是你們喜歡的佛門洞天嗎？”我問道。
“此間一切皆爲信仰。”
“呵……”
我笑了：“好吧，都是信仰，都是信仰。”
我走在雲團之上，深一腳淺一腳完全不着力，就像是故意這樣弄得，爲的讓你從中參透某些意義。
但其實在我看來，這毫無意義。
我看着周圍的僧人，他們大多都是生面孔，這才發現，這裏大多都是佛，而不是想要進入洞天極樂的高僧。
我恍然大悟！
這佛門難渡，難的是渡佛門中人。
我想到了外界的那些和尚，他們或許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進來了。
因爲這裏從來就沒打算爲他們打開過！
“施主，爲何不冊封此地？”那金光大佛問道。
我朝他看去：“你將自己弄得如此光鮮亮麗，如此高大威猛，是爲了震懾誰？”
“此乃金身畫像，我心中之佛影，何來震懾？”
“呵……”
我笑了：“那些死去的高僧說的沒錯，人間纔是真實的，你們都是虛假的，你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空有一身實力罷了。”
我看着周圍：“也許這地方就不該存在。”
我話音落下瞬間，周圍忽然晃動了起來。
那佛崩塌了！
他就像是塗滿了金漆的土塊，忽然就分崩離析了！
周圍的雲散開，露出了一大片無邊無際的水！
我們所有人站在水面上，下面就像是鏡子一樣，能夠看清自己的樣子。
但那的確是水，動的時候，會產生漣漪。
所有僧人都站在那裏，他們看着我，眼神中寫滿了嘆息。
就像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而他們就是我的家長。
這時，水下忽然出現了一張臉，那是一張極大的臉，就在水的深處。
那是之前的大佛！
他看着我，轟隆隆的聲音傳來：“世界本就是虛假的，我們盡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這何錯之有？”
我愣了一下。
而後開始思考。
我發現自己剛纔的舉止太過激了，他們的確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但他們錯了嗎？
我不能定義他們的對錯！
因爲他們高興與否，那是他們的感受，只要他們高興，也許對他們來說，這本身就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也許是我錯了。
我在這水面上行走，很快身邊就沒有身影了，彷彿整個世界就剩下了我一人。
而下面的佛像也變成了我自己的倒影。
這裏真的似乎什麼都不存在了。
我轉身看去，也沒有看見任何的身影，空曠而寂寥。
有那麼一瞬間，我不想走了，我坐在水面上，看着水下的倒影開始思考。
佛是什麼，這洞天又是什麼？
如果說閻靈界，妖族洞天和原住民洞天，是美好想象的承載。
那麼這個佛門洞天，是誰腦中想象的承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