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人都進來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宋惜白嘆了口氣,隨即面露正色。

    “我身邊按例有四個大宮女的名額,你就先委屈當着,等有機會了,叫太子給你升個女官。”

    宮裏的女官,主要在八局,女使、副使是五品的官階。

    “呦?這才嫁人多久,指派你男人做事都這麼自然了呀?看來你和太子殿下的關係不錯嘛!這個就是你以前說的,叫什麼來着?哦對了!先婚後愛!”

    丁香晃着雙腳,打趣道。

    宋惜白一把將她的臉推到了旁邊。

    “不要亂用詞語。”

    頓了頓,她語氣放緩了些,才繼續說道。

    “我只是太子的妾,不能說嫁和婚。”

    她語氣隨意,可丁香聽了卻爲她委屈,一把抱住了她。

    “哼!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你看你,好好的宋神醫不做,非要給太子當妾,連個正式的婚禮都沒有。早知如此,還不如聽爺爺的,撮合你跟我弟弟呢!”

    宋惜白無語:“你弟弟才十五歲!”

    丁老頭就一個兒子,但孫子卻有好幾個,丁香上頭有三個哥哥,都已娶親,下頭兩個弟弟,一個十五,一個八歲。

    “十五歲怎麼了?爺爺都說了,女大三抱金磚,要不是因爲我的親事沒定,我爹孃早就給他相看起來了。”

    丁香不以爲意。

    但宋惜白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十五歲啊!那在前世,還是個初中生呢!未成年啊!

    “這件事,以後可別再提了。”

    丁香聳了聳肩:“行行行,我知道你和太子情比金堅、鶼鰈情深,我不會再提了。”

    “不要亂用成語!”

    “我哪個說錯啦?你不要以爲我讀書少就騙我!”

    兩人吵吵鬧鬧,原本安靜的東側殿,因此變得熱鬧起來。

    宋惜白安頓好丁香的住處後,又拉着她一起吃了晚飯,兩人正準備促膝長談、抵足而眠呢,外頭就響起了“太子殿下到”的聲音。

    丁香呲溜一下站起身來,朝宋惜白遞了個曖昧的眼神,跟着其他宮女們退了出去。

    姐妹,不要誤會好嗎?

    宋惜白內心直翻白眼,來不及說什麼,太子就進來了。

    太子將斗篷遞給內侍,走到暖爐邊烤着手。

    “人送來了?”

    宋惜白點點頭,從小爐子上拎起壺,倒了杯熱茶遞了過去。

    “我自己配的紅棗薑茶,驅寒的。”

    太子盯着那杯紅紅的茶,眼底浮現出一抹抗拒。

    “放着吧!”

    宋惜白瞧的分明,不由訝然。

    這位太子殿下,什麼苦藥都不要,喫飯時也看不出喜惡,沒想到居然會討厭姜?

    “殿下剛從外頭進來,內裏帶寒,最好趕緊驅寒。薑茶的味道雖然重了些,但加了紅棗,就沒那麼明顯了。”

    宋惜白將茶盞遞近了些。

    太子認命般地嘆了口氣,接過茶盞,跟喝藥一樣一口灌下,眉毛和嘴都擰成了一團,好半晌才長長吐出口氣。

    “孤年幼時,奶孃動不動就叫孤喝薑湯,到後來,孤看見了都想吐了。”

    宋惜白同情地瞥了他一眼。

    “跟我……娘差不多,我娘做什麼菜都喜歡放蒜,她覺得蒜對身體好,就逼着我天天喫。”

    太子神色舒展,大概是沒想到在這方面還會和宋惜白有共同之處。

    “你沒反抗嗎?”

    “自然是反抗了,假裝吃了然後吐掉,但每次都會被發現,然後下次就被逼喫更多。”

    宋惜白說這話時神情怔忪,顯然是陷入了回憶。

    “我小時候愛喫牛肉,我娘就將蒜磨碎,加了不少調料,做成了酸酸甜甜的汁,叫我蘸着喫。”

    太子坐在了榻上,饒有興致地追問:“後來呢?”

    “我自幼嗅覺味覺就十分敏銳,立刻就嚐出來了,然後全吐了。娘氣壞了,說我浪費糧食,打了我一頓。”

    “哈哈哈!沒想到你幼年也如此調皮。”

    太子大笑起來。

    宋惜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爹說我哥哥們小時候都沒我調皮。”

    兩人笑了一會兒,太子好奇問道:“那後來你是如何改掉這挑食的毛病的?你娘,用了什麼辦法?”

    “後來啊……我娘去世了。”

    宋惜白淡淡說道。

    太子表情一怔。

    宋惜白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太過傷心的神色。

    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我娘去了之後,沒人會在我飯菜裏偷偷放蒜,後來在外……咳咳,府裏的廚娘也是可着我的喜好做菜,可有時候,還挺懷念我娘做的飯菜的。”

    宋惜白說完,嘴角輕抿,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

    太子就這麼看着她。

    明明她在笑,可他卻彷彿看到了一個哭泣的小姑娘。

    他下意識擡手按了按心臟的位置。

    酸澀,漲痛。

    牽動着他全部的神經。

    太子低低開口:“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宋惜白笑着搖了搖頭。

    “沒事,殿下又不是故意的。”

    宋惜白覺得自己大概是沒有母親緣,前後兩世,媽媽都早逝。

    前世她媽媽是去非洲支援時出了意外,當時宋惜白正在上大學,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而這一世,宋母是因生她時難產,落下了病根,久治不愈,撒手人寰。

    所以不管前世還是今世,家人對她都格外重要。

    前世已不可追,這輩子的爹和哥嫂們,她必須要救。

    宋惜白甩了甩頭,眼神逐漸清明。

    “殿下,時候不早了,開始治療吧!”

    說完,宋惜白讓魏紅帶着其他人退了出去,關好了門窗,這才移步到臥房。

    這次的治療過程,兩個人都十分沉默。

    宋惜白想着在北地受苦的家人,心中難免焦急。

    而太子,想的卻是另外的事。

    他躺在牀上,赤着上半身,宋惜白彎腰扎針時,和他靠的極近。

    近到,他能看清宋惜白髮際淺淺淡淡的容貌,能看到她鼻尖深處細細的汗水,甚至能看清她瞳孔收縮時的光彩變化。

    屋內炭火燒得很旺,灰燼中間或閃爍着火紅的光。

    這一瞬,太子忽然覺得口舌乾燥。

    他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喉結滾動,連帶着胸腔也跟着起伏,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自體內升騰而起。

    宋惜白盯着他的小腹,一手捏針,一手在上面摸索找穴道。

    忽然,她視線一移,看到了某個地方,眼神不由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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