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監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盯着宋惜白。

    宋惜白神色不動,淺淺地喝了一口,拿出一塊棉帕子擦了擦嘴。

    “這是老君眉吧?喝着挺清爽的。”

    老太監沒眉毛的眉峯挑了挑,笑容和煦了幾分。

    “良娣娘娘也懂茶?”

    宋惜白擺擺手:“也不算懂,就是喝過幾次。說起來我家祖籍,就在武夷山附近呢!”

    老太監笑得眼睛眯了起來。

    宋惜白又閒聊了幾句,老太監才退了出去。

    他一走,宋惜白的表情就落了下來,看着那盞茶,眼神晦澀。

    兩個宮女都沒察覺出她的異樣,拂柳還壓低了聲音說那老太監的八卦。

    “聽說這位蘇公公,在先帝時期就在乾清宮服侍了,他都七十歲了吧?居然還沒出宮榮養?”

    魏紅瞥了她一眼,給了個警告的眼神,拂柳急忙閉嘴不敢再說。

    宋惜白靜靜坐了有兩刻多鐘,太子才終於出來了。

    聽到聲音,她有些急切地起身往外走,險些和太子撞了個滿懷。

    太子看到她的神情,不由調笑。

    “這才一會兒功夫,就這麼急着想見我了?”

    宋惜白瞪了他一眼,但注意到周圍的太監們,便低下頭,裝出了一副嬌羞的樣子。

    太子笑着拉住了她的手。

    “回東宮吧!”

    宋惜白點點頭,小鳥依人樣地跟着太子離開了乾清宮。

    轉過彎,往東宮而去時,宋惜白忽然抓着太子的手往下一拉,低低地說了句。

    “找個安全的地方,我有話要說。”

    太子略顯詫異,一低頭,卻發現宋惜白一臉的凝重,不由心頭一沉。

    他沒說什麼,默默地點了下頭。

    轎輦在東宮門外停下,太子率先跨過門檻,宋惜白像個乖巧的小媳婦緊隨其後。

    擡轎的太監們看了幾眼,領頭的感慨道。

    “這位太子殿下的新寵,還挺黏人。”

    “新寵嘛!哪個不是這樣?後宮的娘娘們不也一樣?”

    幾個太監嘀嘀咕咕着返回了乾清宮。

    而另一邊,進了大門後,宋惜白臉上的神情立刻收了起來,一臉凝重的樣子,看得太子忍不住問:“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

    宋惜白搖搖頭,扯了他一把。

    “待會兒再說。”

    太子神色微冷,擡手揮退了宮人,帶着宋惜白去了前殿的書房。

    昨日剛溫存過,今日再來,宋惜白卻沒有丁點旖旎的感受。

    正殿三間已經恢復了平日裏的樣子,就連那屏風,也被搬到了一旁。

    兩人一進門,早就看出不對勁的馮公公立刻關上了門,轉身,叉腰站在門口充當門神。

    太子沒有帶宋惜白去東邊的次間,反而走到了西邊,繞過前面兩排書架,在西牆上按了幾下。

    緊接着,那一面空無一物的牆壁,緩緩向裏轉動,露出了一個只容一人通過的狹小通道。

    宋惜白驚了:“這裏還有暗室?”

    太子點點頭,側身鑽了過去。

    宋惜白趕忙跟上。

    暗室裏很小,比她那邊的耳房還要小得多,差不多就相當於個走入式衣櫃,頂多三五平米,只擺了一張小小的桌子。

    桌子上,赫然放着皇后的牌位。

    宋惜白訝異極了。

    太子解釋:“這是孤無意中發現的,除了馮嘉,無人知道。平時也用不上,孤便將母后的牌位暫存於此。”

    宋惜白點了下頭,朝着牌位拜了拜。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到底出了什麼事?竟會讓你露出如此神色?”

    宋惜白深吸了口氣,緩緩說出一句話來。

    “有人給我下藥!”

    太子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你沒事?吃了什麼?現在吐還來得及嗎?”

    太子既擔憂又憤怒。

    究竟是誰?竟敢在乾清宮這種地方下手?!

    宋惜白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事,我就喝了一口,吐到帕子裏了。那杯茶裏,應該是放了大寒之物。也虧得我嗅覺靈敏,提前察覺到了,纔沒中招。”

    那老太監並不懂茶,拿了一杯老君眉來,須知老君眉淡雅,並不能遮蓋住茶中的藥味。

    若是換了一杯濃重的紅茶,宋惜白也不一定能察覺出來。

    這會兒,她還有些後怕。

    大寒之物,並非是那種虎狼的絕育藥,原本麼,喝一次也無礙。可這種屬於藥材之列,太醫是查不出來的。

    若是多喝幾次,身體受損,找再多的大夫來看,也只會認爲是她的身體不好,才導致的體寒,卻不會往下藥方面去想。

    可見,這幕後之人的心計城府,有多深了。

    他解釋完,太子的臉頓時黑了下來,一拳頭砸向桌面。

    “該死!”

    “到底是誰?”

    宋惜白張了張口,想說出自己的懷疑對象,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

    太子一向孝順,若是告訴他,自己懷疑皇帝,恐怕他不會信。

    兩人才剛表明心跡,若論信任程度,宋惜白不覺得自己能和太子心中的父親相提並論。

    況且,宋惜白也想不通,若是皇帝所爲,他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是忌憚太子,想要廢太子,有的是法子,根本不需要用這種下作手段啊!最簡單的,擡舉其他皇子和太子打擂臺,逼太子出錯,或者從太子母家着手……多的是法子。

    一個皇帝,大權在握,何須用給女眷下藥這種手段呢?

    沒有作案動機,就算她懷疑,也不好真說出來。

    而太子,顯然是想到了其他方面。

    “乾清宮的蘇公公?他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了,可以說是看着父皇長大的,不可能被人收買。但是茶房那邊,人多複雜,恐怕被人逮着了空下的手。孤這就命人去查,到底何人,竟敢在乾清宮下手!”

    太子的震怒,一方面是因爲宋惜白差點中招,另一方面,則是隱隱地擔憂。

    若是乾清宮都能被人收買做這種事,那皇帝的安危,可就難說了。

    他在小小的密室裏走來走去,看得宋惜白頭暈,一把拉住了他。

    “你冷靜點!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我看陛下好得很,並沒有任何中毒或者體弱的症狀,你也別太擔憂了。若是此事稟告上去,可之後什麼都沒查出來,反倒是你的不是了。我看,不如先暗中查,等查到證據後,再稟告也不遲。”

    如此說着,好歹是勸住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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