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紅已經將盒子清洗了好幾遍,小巧的八角形瓷盒,不帶一絲香氣。
“要是芳嬤嬤在就好了,她在宮裏待的年歲久,肯定知道這東西的出處。”
宋惜白不由嘀咕。
她對宮中內造的東西,完全不瞭解啊!
太子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的,直接說了句:“那讓芳琪嬤嬤過來一趟就是了。”
“興師動衆的,怕惹人懷疑。”
宋惜白有些猶豫。
太子卻沒這個顧慮。
他正要叫人去傳令,這時候,嶽莊頭到了。
嶽莊頭站在屋外的廊下,沒有進屋,態度很是恭謹。
宋惜白對他感觀不錯,禮數不差,也還算聽話,不會擅自做主。
太子發了話,嶽莊頭才走了進來。
“我們安排在吳王府的人,可有傳信回來?”
“回主子,有,但和往常差不多,並無任何異樣。”嶽莊頭回道。
接着,不等太子發問,宋惜白搶先開口:“嶽統領,能否叫人查一查林姨娘和紅袖的關係?”
“林姨娘?”嶽莊頭愣了愣,想了一下,纔想起來是誰,“她被關禁閉,已經幾個月未出門了。能做什麼事?”
“現在不行,不代表從前沒有,先去查吧!若是查到些什麼,再來稟告。”
宋惜白聲音柔和,語氣卻很堅定。
嶽莊頭不再質疑。
他略微擡起了頭,一眼瞥見宋惜白手裏的香粉盒,表情頓了頓。
宋惜白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心中一動,將那香粉盒遞到他面前。
“嶽統領認得這個?”
嶽莊頭點了下頭。
“屬下見過一個和您手中一模一樣的盒子。”
宋惜白大喜,連忙追問:“你在哪裏見到的?什麼時候?”
太子也不禁露出意外之色。
嶽莊頭思索了一下,才說道。
“應該是兩年多前,已故榮妃的遺物中看到的。”
這回答,着實出乎了宋惜白和太子的預料。
“已故榮妃……是那位昭容娘娘?”
宋惜白眼睛瞪大了不少。
就是她爹當初被波及牽連的案子!
宋惜白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再次聽到和當時有關的事。
“榮妃娘娘的遺物嗎?”
她低聲自語着。
太子眉頭微皺:“孤想起來了,當時榮妃身亡後,她的貼身之物都被送去內務府處理掉了。”
“是,屬下那時正好在查別的事,潛藏在內務府中,就看到了。”嶽莊頭說道,“說來很奇怪,榮妃娘娘並未得什麼傳染病,可她的貼身之物,都被燒了。當時屬下奇怪得很,還故作不懂,去問了內務府的大太監,結果被斥責了一頓。”
嶽莊頭去內務府,是喬裝打扮,換了樣子,頂替別人進去的,一共待了不到兩個月,一直沒惹人懷疑。
宋惜白還在沉思。
太子又問:“那榮妃的香粉盒,也被燒了?”
“應該是,彼時的管事太監還私下唸叨,說這香粉用料極其珍貴,一兩值千金,就這麼毀了太可惜。”
宋惜白猛地擡起頭來:“那香粉,叫什麼名字?配方原料有什麼?”
“屬下對此並不瞭解,只依稀記得,好像叫什麼玉面桃花。”
“玉桃粉……是古時流傳的美容方子,以十幾種香料研磨製成,原料有麝香、龍涎香、降真香等名貴香料,還會因人制宜,加入桃花汁或者梅花汁,增改其香味。”
宋惜白喃喃自語着。
這是她在一本古籍裏看到的。
香料,其實也屬於藥材的一種,所以她家裏的藏書中,就有幾本有關香料的介紹,甚至還有好幾個香方。
但宋惜白一直不喜歡這東西,香味太重了,她的鼻子太敏感,受不了,所以只看過,並未深入研究。
此時此刻,她腦海中卻突然想起來了這段話。
以及,這段話上方旁邊的一個註釋。
“古人以白爲美,曾試過多種制粉的原料,最終研製出一種完美的鉛粉配比。在前朝時,曾風靡京城。”
太子聽她低聲自語,覺得奇怪。
“鉛粉?”
宋惜白抿了抿嘴:“鉛粉有毒。”
太子一驚,下意識看向了那個盒子。
“那榮妃娘娘難道是死於此毒?”
宋惜白嘆了口氣:“可惜東西都已經毀了,就算懷疑,也沒有證據。”
鉛粉中毒的症狀,一開始是食慾不振、噁心想吐,接着頭暈、頭痛、反應遲鈍,到後面全身開始疼痛,尤以腹痛最爲劇烈。
當時的榮妃,不,那時她還只是昭容,被查出來有孕後,得到極大的關注。
而懷孕的症狀,和鉛中毒的初期症狀,有些相似,她自然察覺不出來。
但宋惜白不明白。
若她真的中了毒,她爹不可能看不出來啊!
宋惜白第一次覺得,她可能沒那麼瞭解她爹。
當初的事,她也問過,可每次她爹都含糊過去,從不肯提起。
宋惜白原本只想着她爹是不想提起這傷心事,但現在看來,遠沒有那麼簡單。
她咬了咬下脣,決定,找她爹好好談一次。
於是,宋惜白看向太子。
“殿下,能讓人把我爹請過來一趟嗎?我找他有事。”
太子猛地跳了起來,不由看向了她的腹部,緊張無比。
“你哪裏不舒服?孤這就去叫人!”
宋惜白急忙拉住了他:“我沒事,是有別的事想問我爹。”
太子鬆了口氣,緊緊抓着她的手。
“好,孤這就讓人去請。”
嶽莊頭看着兩人,神色微動,目光也不由自主落在了宋惜白的肚子上,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
太子帶着他急匆匆趕去了前院,叫來一個侍衛,讓他拿着令牌回太醫院請人。
藉口都是現成了,六皇子還在客房躺着呢!
原本是想要叫芳琪嬤嬤過來的,現在倒是不用了。
之後宋惜白一直心事重重,喫什麼都沒胃口,把魏紅急得團團轉。
入夜後,侍衛返回,同行而來的,正是宋思源。
宋思源拎着個藥箱,被侍衛扶下了馬的時候,忍不住揉了揉大腿。
他暗想:這侍衛趕路趕得這麼急,該不會六皇子不好了吧?
這實在是棘手的很,若是他沒能治好六皇子,這罪可比兩年前的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