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街上一片寂靜,漆黑的夜空只幾顆星點綴着,家家戶戶門扉緊閉,燈火熄滅,都已進入了夢鄉。

    宋昔年踩着夜色,推開大門,回了家。

    堂屋內一盞豆燈跳躍了一下,聽到動靜的小小人兒從裏頭奔了出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

    宋昔平拿着盞油燈緊跟其後。

    “大哥怎麼這麼晚?淺淺都困了,非要等你才肯睡。”

    宋昔年彎腰把女兒抱起來,看着她睡眼惺忪卻還強撐着的模樣,不由心中一軟,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爹以後會很忙,淺淺早點睡,不用等爹了。”

    宋淺淺搖着頭。

    “不!”

    說完,她抱緊了宋昔年的脖子。

    宋昔年知道女兒因爲先前的經歷,膽小敏感。

    對於宋淺淺來說,京城的家是陌生的,宋家走的時候她還太小不記事。

    宋昔年抱着女兒去了後院,將她哄睡了之後,纔回到前頭。

    宋昔平還在等他。

    “爹怎麼樣?”

    “沒事,太后娘娘的病情穩住了,不過後續治療需要很長時間,爹估計要在宮裏住一段時間。”

    宋昔年簡單地將宮裏的事說了一遍。

    宋昔平先是鬆了口氣,緊接着眉頭一皺。

    “宮裏御藥房的值班屋子只有一牀被子,我明日收拾些東西給爹送去吧!”

    “這個不忙,爹如今算是那位跟前的紅人了,這些瑣事會有人照料的。”

    宋昔年語氣平淡。

    “大哥,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宋昔平看了大哥一眼,總覺得他平靜的面孔下,帶着別的什麼情緒。

    宋昔年抿了抿嘴:“太子殿下今日召我,想要我幫他做事。”

    “這不是好事?”

    宋昔平面露喜色。

    兄弟倆回京後一直沒個正經差事,一來,是兩人性子謹慎,不知道京中情形,二來,也是不想進太醫院,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

    如今太子主動邀請,也不怕得罪權貴,也能有事做了。

    宋昔平的想法比較簡單,既然妹妹嫁給了太子,那自家和太子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能幫那肯定是要幫太子的。

    宋昔年見他高興,也跟着笑了笑。

    “我跟太子殿下提了,叫你也來幫我。”

    “殿下不會生氣吧?”

    “沒有,殿下平易近人,態度親和,我看他對惜惜是真的很在意,所以對我們格外照顧些。”

    “會不會對惜惜不好?”宋昔平又有些猶豫,“不是都說權貴家中後宅爭鬥很激烈嗎?惜惜沒有背景沒有靠山,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欺負?”

    “目前看不至於,太子對惜惜很上心,連她每日喫什麼都知道,還記得她愛喫辣,言語間很是親暱。加上惜惜現在懷着孩子,太子肯定會花十二分心思護住她的。”

    “還是我們家家世差了點。”宋昔平有些悶悶的。

    “所以,我們纔要努力獲得權勢、高位,既是爲了爹,也是爲了惜惜、淺淺。”宋昔年說着,忽然頓了頓,語氣低沉了幾分,“也是爲了你嫂子。”

    宋昔平嚇了一跳。

    “大哥,你不會還想着報仇吧?我們家現在這情況,可經不起動盪了。”

    宋昔平急切地盯着他大哥。

    在大嫂過世後,大哥一度靠酒麻痹自己,喝醉之後指天大罵,誓要爲大嫂報仇。

    宋昔平不是不瞭解大哥的心情,但那是皇帝啊!

    宋昔年移開了目光,沒有和他對視,而是看向了屋外。

    “你放心,我不會拿一家子的性命去賭的,我也不會遷怒旁人。”

    但該死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宋昔年的拳頭再次緊握。

    宋昔平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勸。

    半晌後,他只能長嘆一聲,歸於沉默。

    沉默沒持續多久,宋昔年就再次開口,說起了正事。

    “太子要我出面開商行,打通南北商路。我想過了,還是從我們熟悉的入手,先做藥材生意。北地雖然荒涼寒冷,但卻產人蔘,屆時我去聯繫溝通,爭取定下穩定的貨源。南邊,就你去跑吧!”

    宋昔平點點頭。

    他們宋家幾代學醫,他們的爺爺原先在老家開醫館藥鋪,和一些藥商都有來往。雖然到他們爹時,不做這生意了,但關係並沒斷。

    “大哥,要不我先回老家吧?”

    “也對,我們家的鋪子也該收回來了。”宋昔年臉上泛起一絲冷笑。

    當初他們爹考進太醫院後,帶着一家子搬到了京城,老家的老宅和藥鋪,就都交給族叔打理了。

    原本說好每年年底將收益送到京城,可到後來,銀子越來越少不說,還時常拖欠好幾個月。

    宋思源抹不開面去討要,而且當時他當太醫,俸祿不少,足夠一家子用,就一直任由他去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們家被抄家流放,族叔趁機把房子和鋪子佔爲己有。

    “我先隨你回老家,再北上。對了,明日會有一位金先生上門,他是太子的幕僚,屆時會以賬房的身份跟着我。回老家時,也一併叫上他。”

    宋昔平愣了愣:“大哥你是想借太子的勢?”

    他想說這不太好,可宋昔年卻笑了起來。

    “那又如何?既然有現成的人脈勢力,爲何不用?二弟你想想,爹一直用心做事,從不摻和旁的,可結果呢?他的忠心換來了什麼?”

    “況且,對於太子來說,有把柄的手下,總是用的更放心些。”

    宋昔平看着大哥,喃喃道:“大哥你變了好多……”

    “我也不想,可是沒辦法。”宋昔年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他的頭髮,“等解決族叔的事,你先去臨安接回弟妹吧!”

    宋昔年低聲嘆息。

    原本家裏出事,田氏拿着和離書歸家,宋昔年對此頗有些不忿,覺得田氏對二弟不夠好,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大難臨頭各自飛,那叫什麼恩愛夫妻?

    可自從妻子去世後,宋昔年就改觀了。

    他無數次地想,如果當時自己強硬一些,哪怕逼也要逼妻子回孃家,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可再怎麼想,時間也不可能倒流。

    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但田氏人還在,二弟和她還有破鏡重圓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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