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外人，宋思源非但沒有放鬆，反而神情更緊繃了。
宋惜白看着她爹這樣子，忍不住說他。
“爹你話就直說吧！這副樣子，反倒讓我更緊張擔心，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還猶豫什麼？”
宋思源下意識想要瞪她，結果卻只嘆了口氣。
“惜惜啊！你還記得你娘是怎麼去世的吧？”
宋惜白不知道她爹爲什麼提這個，但還是點頭說道：“知道，娘在生我的時候落下了病根，治了幾年都沒治好。”
這種病症是最難治的，是體質的問題，沒有具體的病竈，只能靠各種名貴藥材養着。可就算這樣，也只能養一時。
宋惜白是胎穿，剛出生就有記憶了，可記憶中，她娘一直都是病歪歪的，偶爾身體好了，會陪她玩，給她做飯，也會教兩個哥哥認字背詩。
至於她娘具體的病因，宋惜白問過很多次，可宋思源只說是生產時落下的病根，再多的就不肯說了。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宋惜白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
宋思源吸了口氣，眼眸微垂，說起了當年的事。
“你娘懷你的時候，起初也是懷相很好，沒什麼難受，反而胃口大開，頭三個月特別能喫，可肚子卻不見長。當時我想着你娘都生過兩個了，這一胎總不會有問題，就沒有多想。”
當時宋思源在太醫院很忙，三天兩頭被留在宮裏，回來後又要盯着兩個兒子，又要研習醫術，對夫人的關注沒有前兩次懷孕時多。
雖然如此，他也每五天會給夫人把脈。
一開始脈象並沒有什麼異樣，到了四五個月的時候，宋惜白的娘突然喫什麼都沒胃口，肚子大得很快，人卻迅速消瘦了下去。
到七個月的時候，她肚大如羅，四肢卻很是纖細，走路都需要人扶，讓人看了都覺得心驚膽戰。
一日，太醫院一位致仕的老太醫來宋家做客，看到宋夫人這樣子，大喫一驚。
他是經年的老太醫了，離開太醫院回老家後也沒放下醫術，專治婦產方面的疾病，一眼就看出宋夫人不對勁。
在他再三要求之下，宋思源同意他給夫人診脈，誰知道老太醫說出來的話，讓宋思源夫婦驚呆了。
“你娘當時懷了雙胎！”
宋思源一句話說出口，讓宋惜白整個人呆住了。
“雙胎？可、可我生出來時沒有兄弟姐妹呀！”
這怎麼可能呢？
宋思源擡手捂住了臉，聲音中帶着痛苦之意。
“那個孩子，早就胎死腹中了。”
在場的衆人全都心頭一震，丁香面露駭然，失聲叫道。
“雙胎？一個早就死了，另一個怎麼還能活着？”
這從未聽說過！
宋惜白想到自己的來歷，身體忽然一點點發冷。
她娘懷着雙胞胎，一個死了，她卻活着，而且，還順利生了下來……是不是，當初其實兩個孩子都死了？因爲她是異世界的靈魂，纔給這具身體帶來了生機，勉強又活了幾個月，得以生下來？
“七個月，已經是你孃的極限了。於是，在老太醫的建議下，過了幾日後，你娘提前生產了。”
當時的驚心動魄，宋思源沒有詳細講述，只說道。
“當時你也快滿八個月了，生下來時除了個頭小了點，沒什麼問題。那個死胎，纔剛剛成型，是個男孩子，那麼小小的一點……”
說到這裏，宋思源說不下去了。
這也是宋惜白的娘早逝的根本原因。
宋惜白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眼眶裏突然噙滿了淚水。
“所以，是我害死了我娘？”
“卿卿！”
太子低斥一聲，急忙環住了她的肩膀。
“不是你害死了你娘，不許亂說。”
太子掰過宋惜白的臉，下一刻，宋惜白臉上不受控制的落下了兩行淚，怎麼都止不住。
“可是，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娘肚子裏，肯定早就發覺了不對勁，當時引產，娘就不會……”
宋惜白腦海裏混亂一片。
她以前，一直以爲自己的重生，是老天爺的恩賜。
可如果這份恩賜，是以旁人生命爲代價，那還叫什麼恩賜？
宋惜白眼底露出茫然。
丁香急得咬了咬指甲，忙提醒宋思源。
“宋伯！你快說話呀！”
宋思源從思緒中驚醒過來，看到宋惜白的樣子，嚇得心頭一顫。
“惜惜你別多想，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太忽視你娘，是我的錯。”
宋思源連忙出聲安慰。
“我不該存活在這世上的……”
宋惜白低聲自語着，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太子看着她這幅樣子，心疼不已，把她攬入懷中，輕柔地拍着她的背。
“沒有誰是不該活着的，人皆有命數，你娘雖然去的早，可我相信她並不後悔生下你。”
宋思源也跟着說道：“殿下說的極是，你娘一直想要個女兒，生了你之後，她每每看到你，心情就很好，有一次她感嘆，或許是她自己太想個女兒了，所以身體不由自主地護着你活了下來。”
“就算早知道這結果，你娘依然會選擇留下你。”
宋惜白腦海中浮現出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女子，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太子抱着她，任由她的淚水浸溼前襟，心疼得恨不得替她忍受這一切。
良久之後，宋惜白才止住了哭。
她整理好心情，從太子懷裏擡起頭來。
“爹你說孃的事，不是隻爲了告訴我娘死因吧？你還有什麼話沒說？”
宋思源哀嘆一聲。
“惜惜你現在的情況，和你娘當初一樣。”
宋惜白身體猛地緊繃，下意識摸向了小腹。
太子也緊張地看着她的肚子。
“你是說，卿卿腹中也有一個、一個……”
太子半天說不出“死胎”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