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哥兒踉踉蹌蹌的把人扶回房,深舒一口氣,轉身出去了,顧皓塵聽到關門聲,不敢置信的坐起來朝門口望去,夫郎走了?他醉的不省人事夫郎居然走了,顧皓塵眼底閃現一絲慌亂,雙手越發用力,指節攥得泛白。

    “嘎吱”門被從外推開,顧皓塵慌忙躺下,手抵在額頭,屏息豎耳聽着響動。

    素哥兒手裏拿着溼汗巾走到顧皓塵身邊,動作輕柔的給他擦臉,顧皓塵身子一僵,佯裝醉意大手攥緊素哥兒手腕,“素哥兒,我難受。”

    “喝那麼多酒還能不難受,我煮了醒酒湯,再忍耐一會兒。”素哥兒任由他攥着,換隻手繼續給他擦臉。

    “你不理我。”顧皓塵聲音很輕。

    素哥兒眼睛瞪得微圓,不可置信的看着身邊倒打一耙的人,明明每次都是他惹自己不快,不是一次兩次是很多次,而且每次都強勢的逼迫他妥協。

    素哥兒權衡利弊了一下,想一如往常的服軟又有些不情願。

    上次縣丞家孩子百日宴,聽下人說百日宴主人家設宴招待,家人要爲孩子剪胎髮,謂之“鉸發”,還要一邊鉸,口中一邊念“一鉸金,二鉸銀,三鉸騾馬一大羣”,象徵的鉸耳、口、目、鼻以及手腳尖,意在孩子長大後,耳聰目明嘴不饞,手腳乾淨做完人。

    此後還要給孩子鉸頭錢,鉸完頭後,給孩子穿紅着綠,由家人抱着到街上走一圈,並持一把傘罩着過小橋,使孩子膽大。

    而且白天還有“白日禮”。

    孩子戴百歲鎖,穿百家衣,百歲鎖一面鑄“長命百歲”,一面鑄“富貴平安”,寓意把孩子生命給“鎖”的牢牢的。

    穿了百家衣,帶了百歲鎖,象徵百歲長壽,又有先苦後甜之意。

    笒哥兒當初只有一件百家衣,他想等笒哥兒回來後,重新給笒哥兒辦一場即便不是百日宴,也可以是生辰宴,不需要宴請多少賓朋,那晚他鼓足勇氣,狀似不經意的問:“百日宴好玩嗎?”

    顧皓塵輕吻他的鎖骨,含糊不清道:“無聊。”

    “我想去,帶我去吧。”素哥兒微微低頭看向他,杏眼閃爍着期待的微光。

    “嗯,有機會的。”顧皓塵聲音溫柔悅耳。

    百日宴那日,素哥兒早早起牀洗漱收拾了一番,特意爲縣丞家的小公子準備了百日禮,結果從天亮等到天黑,也沒等到顧皓塵來接他。

    當意識顧皓塵不喜帶他出門後,好像一腳踩掉進無底深淵,心口發悶,心臟沉甸甸的,好似墜着巨石,顧皓塵可能是嫌棄自己上不了檯面,又可能是已經厭倦了他,畢竟他只是一個粗鄙不堪的鄉下小哥兒。

    顧皓塵許久沒得到回答,用手上的動作緊了緊,“怎麼不說話?”

    素哥兒越想越委屈,抗拒的推了一把顧皓塵,“你要我說什麼?反正我人微言輕,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又何必要我的回答。”

    顧皓塵猛的把素哥兒撲倒,他扳過素哥兒臉,看着夫郎因爲生氣兩腮微鼓,他一時沒忍住,伸手捏了一下,素哥兒生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撇過頭賭氣道:“我要在家過年,過幾日你自己回餘干吧。”

    顧皓塵看着身下沒良心的小哥兒,氣的血壓飆升,“就不該帶你回來,是不是隨便是誰都比我重要,你惦記爹孃,惦記阿爹,惦記笒哥兒,甚至惦記顧青,那我呢?你愛過我嗎?”

    顧皓塵越說越上頭,輕磨了下牙,冷笑一聲,“你當初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嗎?若是阿爹沒生病,你會嫁給我嗎?”

    “說話!”顧皓塵捏着他下的下顎,強迫他看着自己。

    素哥兒眼睛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緊攥指根,力道大的幾乎要讓指甲陷進肉裏,他沒想到顧皓塵會說出這種話來糟蹋他的心意。

    他直直盯着顧皓塵,眼底滿是嘲弄,“你……唔…”

    顧皓塵吻了上去,當看到夫郎眼底的嘲諷和冷淡時,他慌了,他怕夫郎真的說不愛他。

    窗外一片漆黑,屋內的油燈閃着微光。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久到素哥兒以爲自己要溺死在這個吻裏。

    顧皓塵才堪堪放過他,他望着素哥兒,心頭那股邪火壓的他喘不上氣,他輕輕摩挲了一下素哥兒的嘴脣,眼神暗了下去。

    “留在這過年想都別想。”

    說完又低頭吻了上去,素哥兒撲騰着雙腿,大力掙扎出他的懷抱,“我想留在家過個年爲什麼不行?在餘干的時候你總是這也不許那也不許,我不在了你應該開心纔是。”

    “我不許你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什麼道理?強權的道理嗎?”素哥兒小聲道。

    “不是強權,是爲你好。”顧皓塵伸手將人拉入懷中。

    “反正你怎麼說都有道理,我說不過你。”素哥兒肩膀壓着顧皓塵沉甸甸的腦袋,小聲嘟囔道。

    “我不惦記你嗎?你每日回府喝的湯,都是我親手煲的,這麼多年未假以人手,你忙到幾時,我就等到幾時,從未早睡過,一個心都系在你身上,換來你一句我不惦記你。”

    素哥兒聲音裏藏着濃重的埋怨,眼角泛紅,顧皓塵心臟墜了墜,他怎麼那麼傻,這些年夫郎對自己體貼入微,自己怎麼就想不明白,有些事一旦想通,就像在心中燃起千萬蠟燭,每一處都是明亮的。

    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剛剛似乎太沖動了,側臉聞了聞夫郎的頸窩,伸出舌頭舔了舔,藉口道:“我喝多了,有些頭疼。”

    “我去給你端醒酒湯過來。”素哥兒站起身,趿着鞋走了出去。

    素哥兒走後顧皓塵像被抽走了靈魂,癱在炕上,他擡起一隻手臂像懼光一樣遮住了眼睛,心底升起一絲喜悅,又有些懊惱,他不知該如何道歉。

    “睡着了?起來把湯喝了。”

    顧皓塵一時出神,沒注意到素哥兒是何時回房的,喝完醒酒湯後,素哥兒吹滅了油燈,摸黑爬上炕,兩人躺在一起,誰也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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