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的路上,霍海反覆叮囑兒子,待會不管爺爺對他說什麼,一律不許大驚小怪,咋咋呼呼的。
沒想到,短短二十分鐘,霍譽就從座位上彈起來好幾次。
“什麼?!珺珺不是咱們霍家的孩子?”
“那,那也不至於把她趕出去啊?”
“怎麼了?難道霍家連一個小女生都養不起了。”
“爸,你怎麼不說話呀。”
霍海氣的臉部肌肉都在顫抖,要不是當老爺子面不好發作,他可是直接要動腳踢了。
“你沒聽你爺爺說嗎,霍珺的親生母親,可是差點殺了你弟弟妹妹!”
“可是,珺珺她……”
霍譽想說,霍珺又什麼都不知道。
可瞧見父親那鐵青的臉色,還有爺爺和雲叔冰冷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要是把心裏話說出來,他老子就要動手了。
“好了,二哥。小譽畢竟還小嘛,有些拎不清也是正常的,你以後好好引導,不就好了嘛。”
霍雲笑眯眯的,聲音親切,打了個圓場。
他覺得,霍譽這小子,還真是沒腦子,和他大哥那隻小狐狸比起來,真的是差一大截。
霍珺能被送出國,這已經是霍海在老爺子面前爭取到了最大的寬容了。
按霍定方的想法,就算這霍珺是無辜的,可是他們霍家都把一個仇人的女兒白養了十幾年了,現在真相大白了,沒把她丟大馬路上是霍家做不出這樣“粗鄙”的事兒來,還要送她出國?
你霍家真是錢多的沒地方花嗎?
但,總歸看在當初把霍珺領回來,也不是霍海夫婦的錯。且,霍海夫婦對她如此之寵,是以爲珺珺是老三的孩子才這樣真心對待的。
霍老爺子這才答應讓霍海自己“妥善”處理。
沒想到,霍太太和霍譽這麼豬腦子,不僅上躥下跳,還想得寸進尺了。
有些話,不好當着後輩的面說。
送兩人出去的時候,霍雲就徑直對二哥單槍直入道:
“二哥,你若是工作這麼忙,我可以代勞。”
不僅是霍海夫婦,這麼多年來,霍家上下,不都是因爲可憐珺珺的身世,以爲他是老三的骨肉,才這麼寵她的嗎?
現在三哥真正的孩子都找回來了,還留着珺珺,那不是膈應三哥家的孩子嗎?
二哥啊,你太太跟孩子糊塗,你不會這些道理都想不明白吧?
霍海被自家小弟這樣提醒,有些不自在道:“手續早就辦妥了,等她身體好一些……”
“噢。”霍雲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怕就怕,人家這身體是好不了…”
霍海登時神情一凜,他沉吟半響,這才說:“我知道了。”
他大跨步走向前,上了車,瞧見霍譽,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給我滾下車,該回去哪兒回哪!”
霍譽本來得知霍珺不是他親妹妹,腦子還在嗡嗡作響呢。他爸一上來就劈頭蓋臉一頓罵,他愣住了。
他爸這又是在發什麼瘋呢,他現在要回去見珺珺……
霍譽突然渾身一震,明白過來了。
他爸這是要…
沒等他想明白,霍海一把拉開了他扒拉住門框的手,然後猛地踹了他一腳。
踹完之後還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特別解氣。
霍譽差點摔到地上,站穩後,立即暴躁起來。
“滾!”
霍雲站在原地,看這一幕,依舊是那幅淡淡的笑容。
他甩了甩手中的鑰匙,“小譽子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學校呀?”
霍譽臉色鐵青,總覺得他這雲叔很欠揍,“不需要!”
“噢,那算了,雖然我也就客氣一下。”
霍譽:“……”
車子很快揚長而去,噴了霍譽一臉尾氣。
霍譽這纔回過神來,爺爺住的這地方離市區那麼遠,又沒有公共交通,他要是兩條腿走回去,豈不是要走到半夜去了?!
他氣得青筋暴突,他是不是爸親生的?!
霍海一下車,就見到門口兵荒馬亂,有兩個醫護人員匆匆走進臥室。
他沉聲道:“怎麼了?”
霍太太一臉慌張地跑過來,“我…不小心說漏了嘴,珺珺知道自己身世後,一下子就喘不過氣來了,給她吃了藥也不頂事,老霍啊,老霍……”
說到最後,霍太太抓住丈夫,聲嘶力竭,哭了出來。
霍海莫名想起了霍雲的提醒。
是啊,要是這孩子病好不起來呢?
“行了,你別喊了。我頭疼。”
霍海一把甩過太太的手。
他走到電話機面前,一撥通,就沉聲問道:“小路啊,我託你辦的事,怎麼樣了呀?”
不知道那邊回答什麼,霍海語氣很和藹,“那謝謝你了。明晚我就安排人對接。”
霍太看到丈夫從頭至尾這麼冷靜,想起他是帶着兒子出去的,頓時也感覺到了不妙。
“霍海,現在珺珺身體這樣,根本就離不開人,要她一個人漂洋過海,她怎麼受得了飛機上的顛簸,怎麼受得了……”
“那要不你去陪她吧?”
霍海突然冷冷出聲。
霍太太傷心的臉,就好像被摁住了什麼暫停鍵,呆滯地看着他。
“你天天說你這裏擔心,那裏受不了的。我也聽明白了。家裏該管的你不想管,不該管的你倒是管的挺寬的。”
“既然如此,給你個機會。反正你兩個兒子都長大成人了,比起霍珺來,他們倆確實不用你擔心。你這麼擔心她喫不飽穿不暖,不如親自跟着霍珺去。”
“免得往後餘生,你要天天在我耳邊嘮叨,顯得我多麼冷酷無情似的。”
“怎麼樣啊,於和珍同志?”
霍海說到最後,語氣變得越來越平和,甚至還帶着點笑意。
好像只是問他妻子,今晚喫什麼菜這般平常。
於和珍卻是感覺到心驚膽顫。
她可是見識過他的丈夫,在家裏接待那些犯了錯的部下的。
每次霍海語氣越平和越親切,那些個聽他說話的人,就越害怕。甚至還有受不了的,乾脆就崩潰大哭,開始懺悔自己對不起黨和人民的栽培…
現在霍海把這一套用到自己身上,於和珍才真切感受到,那種滅頂的顫慄和驚嚇。
她囁嚅了兩聲,一個字也不敢再說出口。
這天晚上,於和珍破天荒的,沒有進過霍珺的臥室。
甚至醫生跟她說霍珺醒來之後,她也就是應了一聲。
看着庭院內忙忙碌碌的人,於和珍有點迷茫。
一個傭人走進來,“太太,外面來了個年輕人,自稱姓焦。”
姓焦?於和珍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