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將草稿紙上的字字句句謄寫到稿紙上時,康雅綠還有點感慨。

    大概是覺得作爲一個十九歲的真年輕人,自己能做到這個份上,真是有了一種成年的成熟與淡定。

    她甚至於暗暗想到,自己大概已經開始熟悉成人世界的某種“舉重若輕”。

    半是嘲諷半是無奈地阿q式肯定過自己,她整理好衣裝也整理好心情,大口喫好早飯,準備上學。

    康雅綠沒有發現,喫飯的時候,有好幾次大姐看着她欲言又止。

    大姐和大姐夫更是相互對視幾次,眼神裏分明有點內容。

    但直到康雅綠走出家門,她大姐和姐夫都沒有同她提起任何特別的內容。

    “我瞅着小妹狀態好像挺好的,不像遇到了啥事兒,你說是不是我聽到的傳言是假的呢?”

    等康雅綠的腳步聲遠去,康雅柔頗有些糾結地問丈夫,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希望她聽到那些閒言碎語是假的。

    “不好說,小妹這一年忽然懂事不少,搞不好是怕咱們擔心才刻意遮掩,裝成沒事模樣。咱還是按商量好的,先仔細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弄清楚事情原委。等有些眉目,再和小妹好好談談;要是她真沒被影響到,那就最好了。”

    聽丈夫這樣說,眉宇間仍充盈憂慮的康雅柔點點頭。

    “也只能先這樣,正好後天休息,我領她喫點好喫的,順便套套話,你也幫我再觀察觀察。”

    “成,小妹的事我上心着呢。”

    “這丫頭這一年確實長進不少,但你說她要是懂事了就啥事都瞞着家裏頭,自己扛,那還不如她不懂事呢。真出點啥事,憋壞了啥的可怎麼辦!”

    走在上學路上的康雅綠並不知曉大姐和姐夫的討論,她一邊往學校走一邊照例背誦公式。

    如常走着,卻冷不防聽到背街的巷子裏好像有點動靜,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打架。

    一般碰到這種事,她都會選擇躲得遠遠的,以免被傷及無辜。

    正當她加快腳步,打算離開是非地之時,居然恍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由自主地站定,定神一聽,一個破鑼嗓正撕扯在叫囂:

    “咋滴,你這麼護着康雅綠幹啥,難不成你也和她有一腿!哎呀我去,方海平你行啊你!”

    “我去你媽的!”

    聽到這,康雅綠自然確定,裏頭那人說的“康雅綠”正是指她的大名。

    環視一週,遠遠地瞧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她沉思片刻,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不小的石頭,捧在手裏,轉身朝巷子裏走去。

    “可以啊,厲害,沒想到一班的人都這麼光明磊落,仨打一。厲害厲害,嘖,真厲害!”要不是手裏正拿着石頭,康雅綠還想給他們鼓鼓掌。

    裏頭的人聽到聲音,不免朝她看過來。

    而最喫驚的,要數方海平。

    他因爲太過震驚,反應慢上半拍,導致鼻子瞬間捱了重重一拳,鮮紅的血霎時染紅了臉。

    “怎麼地,就欺負他了你能怎麼着,誰讓他護着你這種人。我們就是欺負你又能咋滴!還捧塊石頭,咋,你拿塊石頭我們就怕你了!你那小胳膊小腿能扔多遠啊,你往這扔試試!”對方爲首的一個,見康雅綠來了,反而愈發嘚瑟起來。

    另外兩個倒是收斂些許,至少沒再動手。

    康雅綠聽了這種挑釁的話,好像也不生氣,表情裏頭沒見絲毫惱怒,步子反而邁得更穩。

    “是,我小胳膊小腿的,捧着個破石頭也打不贏你,但我可以打自己啊。然後和學校老師同學們說,就是你拿石頭砸的我。”她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方海平呢,是爲了保護我,才和你們打起來的。”

    說話間她已經來到方海平身邊,擋在他身前。

    方海平卻試圖把她護在身後,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我去,你還想編瞎話陷害人啊你!難怪名聲那麼差!那我還能說你和方海平有一腿,是你倆私會被我們撞見,是你倆狗急跳牆爲了讓我們別吱聲才先動手的呢!還有方海平,你嫌不嫌磕磣,躲人家女的後頭!”這人嘴上這麼說,卻又把矛頭指向方海平。

    方海平本想上前,又被康雅綠惡狠惡狠一瞪,再次遲疑住。

    “你管我名聲怎麼樣?別說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就算我名聲爛了,我也有本事讓人相信,欺負人的就是你們。你們以爲我作爲寫那麼好,編瞎話還不能讓人信了!再說,看臉,咱們誰顯得弱小無辜,誰更像好人,還用我說嗎?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這人不知是脾氣當真暴躁,還是同方海平有什麼私人恩怨,聽了這些竟是當下招呼都不打就再次動手。

    要不是方海平反應快,衝上去當先擋了一下,他掄起的那一巴掌,怕是肯定要狠狠呼在康雅綠臉上。

    “你剛纔是要打我,對吧?好,這可就不是你們先拿石頭打我的事了。是你們想耍流氓,方海平爲了幫我,才被迫動手的!侮辱婦女,可是犯罪!你動手啊,來!”

    未等對方再動手,康雅綠直接狠狠把手裏的石頭往對方腳邊一砸,旋即將書包往對方身上一扔。

    “還有,傳言有一件事是真的,我對象不僅是漢京的公子哥,還脾氣暴躁護短得很,他收拾人的手段可多呢!怕是你們有再多長倆腦袋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說罷,已經被方海平強行護在身後的康雅綠,還扯起嘴角嘲諷挑釁似的笑了下。

    “哎呦,我是不是沒告訴你們,張老師和校長正往這走呢?應該馬上到。你們準備一下,我要喊了!”她邊說,邊解周華彬送她的那一條紅色大圍脖,“三、二……”

    話未落音,對方意志最不堅定那一個,已經躥到巷子口,探頭往外瞧,趕忙招手讓同伴快逃。

    “救命啊,流氓欺負人了!”這當口,康雅綠猛然使出喫奶的勁兒,扯着嗓子高喊出聲。

    嚇得另外一個男生二話不說,連拉帶拽趕忙將還想動手的,先前要打康雅綠巴掌的男生給拖拽了出去。

    眼見他們跑得飛快,康雅綠默默收了聲,把圍巾重新系好,接過方海平遞過來的書包,從裏頭掏出格子手帕來,塞到他手裏。

    “趕緊擦擦,都是血!”

    說着,又摸出一根頭繩來,讓方海平綁在中指指根處。

    “我爸教我的偏方,說綁這就鼻血就會停,我也不知道你這情況好不好使,你要是相信就試試看。”

    “咋還打起來了呢,一打仨你又不肯下死手,指定喫虧!”

    “下次可別打了,打贏了搞不好得挨處分還要賠錢,打輸了丟人還疼,打狠了更慘,真有可能一輩子都完了,多不值!”

    乖乖用頭繩綁了中指的方海平,卻只是用手胡亂擦了把臉,沒捨得康雅綠給她的手帕,小聲嘀咕了句:“可是他們講你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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