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魏一舟。

    他進來後先同周華彬一點頭。

    這個動作十分簡單,但對於兩個人來說,卻像是某種簡潔明瞭的信號。

    瞧周華彬周身透出的那一絲勝券在握的放鬆,就知道他們約定的事,成了。

    不僅如此,魏一舟還順手請來了醫學院的幾位知名教授。

    方纔咳出紅墨水血的舅姥爺,還來不及再裝虛弱,直接成了被重點保護的對象。

    “雖然我不記得有您這樣一個舅姥爺,但既然趕上了,今天全部的看診和醫藥費用,我給您出。看在我已故母親的份上。”

    在醫生們有序看診時,周華彬在一旁寬慰舅姥爺。

    並和康雅綠一起,堵住了二姨和臉上仍掛有淚花的阮家美想要逃跑的去路。

    被擋住去路,二姨沒有強行逃離。

    她先後往門口那邊張望幾次,許是還抱有一絲僥倖,希望周華彬方纔是在詐她。

    隨即,她又滿含怨懟地瞪了被按住的舅姥爺和阮家美幾眼。

    原本按照她和家人的計劃,一切可以穩穩地徐徐圖之。

    最後熬到周家受不了,那自然會答應他們的全部條件。

    就十幾年前曾經鬧過的那兩次一樣。

    那兩次最後周家可都乖乖妥協了,讓他們得了不少好處。

    這一回要不是舅姥爺一家催得急,加上阮家人一直在打包票,說自家姑娘長得好看又討人喜歡,有算命的說過阮家美註定要嫁到一戶有錢人家去,她和家人才忍不住將一切提前。

    當然,這片刻的功夫,二姨又想,要不是眼前這個討人嫌的什麼康雅綠把周華彬給騙得團團轉,馬上又要結婚,他們應該也還能穩穩沉住氣。

    哪會像今日這般,這麼拉胯。

    她更憂心的是怎麼都這會了還沒人來,自家人就算墊後,那阮家人也該來了!

    慌亂間她同阮家美對視一眼,阮家美眼中也閃過一絲迷惑。

    因爲按照約定好的,這會,阮家人確實該出場了。

    後續跟上的,該是來進一步施壓的周華彬母親一族的“親友團”。

    如果計劃順利,今日周華彬至少應該要爲了大局,暫且把這門“娃娃親”給應下的。

    可現在……

    阮家美想着想着又紅了眼眶。

    以往美人垂淚,總會有人心疼。

    如今,阮家美卻被本就煩躁的二姨惡狠狠瞪了一眼。

    對視後,倆人默契地同時看向依舊被醫生檢查的舅姥爺。

    也只是看看,並沒有半點要上前去幫忙的意思。

    很快,醫生們給出結論,說老人家身體健康,身體素質比同齡人還要好上一大截,長命百歲不是問題!

    “大爺,您保養得好啊,我們都得向您學習!爭取到您這個歲數,也如此康健!”最有氣場那個戴眼鏡的教授,還緊緊握住了舅姥爺的手,真心誇讚了一句。

    這一下直搞得舅姥爺老臉通紅,完全不知道該要咋迴應。

    最後他還是笑着自謙了幾句“哪有哪有”,末了又問醫生,他是不是真能長命百歲。

    當得了醫生鼓勵性質的肯定,樂得合不攏嘴。

    至於裝病這回事,早在“五世同堂”得美好暢想中,被無情地拋在了地上。

    這和當初說好的顯然不一樣,所以氣得周華彬二姨再一次憤怒瞪大了雙眼,連阮家美也被舅姥爺這一出鬧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當她們或疑惑或憤怒時,被鄭重感謝過的醫學院教授們,拍了拍魏一舟和周華彬的肩膀,又匆匆離去。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又有一批人風風火火闖入食堂。

    瞧見這些人,阮家美和二姨的眼睛同時一亮。

    周華彬和康雅綠也順帶一起瞧向氣沖沖衝進來的年輕的三男兩女,和衝在最前面正要把阮家美抱在懷中的中年婦人。

    “哎呦,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啊,家美!怎麼堂堂漢京大學,也有人幹欺負人的齷齪事啊!我們家美多乖的一個孩子,哪個天殺的欺負我們家美!”

    抱住阮家美便開始痛哭的中年婦女,不僅動作敏捷,聲音也很有力量,具有非同一般的穿透力。

    直震得五米之內,每個人的耳朵嗡嗡響。

    “他三爺爺,咱出來前可說的好好的,是要把小時候定下的親事給確認嘍。咱們覺得這麼多年沒見可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原本不樂意,是您保證說那什麼周家是最守信講道理的好人家,又說有他們那邊什麼二姨陪着,怎麼卻讓家美哭成這樣!”

    婦人心疼自家閨女的表情倒不像作假,母女倆抱在一起一個哭得無聲更可憐,一個乾嚎得頗有氣勢,吸足了注意力。

    “我可憐的家美啊,可真是!媽本就不同意這什麼勞什子親事,還不是你爸他們家非說咱們做人要講信用!如今才見面,就讓你哭成這樣,受了委屈,咱不嫁了!”

    聽到“不嫁了”三個字,康雅綠是真希望,劇情可以這樣走,省得後面麻煩。

    可惜她無論睜着眼睛想,還是閉着眼睛看,都知道這仨字兒壓根就不可能實現。

    她無奈地看向周華彬,顯然周華彬和她一樣,都是一副看戲心態,並做準備隨時配合,推動劇情向下一幕進展。

    “媽,不行,不管別人如何,咱們是要守信用的。爸在世的時候教過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而且,”阮家美說着嬌弱地一抹淚珠兒,小心翼翼瞥周華彬一眼,“而且是他的話,我樂意的!”

    被這麼不經意一瞥的周華彬不禁一挑眉,下意識想往康雅綠身邊躲;

    卻被康雅綠預判到動作,非但沒躲成,反而更暴露在衆人面前。

    下一秒,阮家三個年輕男子一齊向前,奔周華彬走來。

    雖然他們個頭不高,但大約是平日裏勞作比較辛苦,瞧起來倒是各個都有一把子力氣。

    饒是周華彬比他們高上半頭,在氣勢上他們也半點沒輸。

    如果魏一舟等幾位男同學沒有自發靠近周華彬,將他半保護起來的話,會發生點啥還真不好說。

    因着有人阻攔,他們象徵性向周華彬比劃了幾下,到底沒真動手。

    “我妹妹清清白白一姑娘,今兒是爲了履行約定纔來的!甭管你是誰家的,家裏頭什麼背景,也甭管咱兩家先前有什麼樣的緣分,今兒要是不給個交代,咱們沒完!”

    “就是,爲了守約,咱們家家美可一直守身如玉,推掉了不知道多少好親事。如今這事到底怎麼個情況,總得給個說法不是!”

    倆男人先後表態,另外那個沒出聲的也是最壯的一個,一直直勾勾盯着周華彬瞧,眼神和肢體動作,一直都在表達一股濃重的威嚇之意。

    “哎呦,誤會,都是誤會!這親事當然是定下的,你們守信,咱們當然肯定也會守信。你說是吧,華彬!”這會二姨也彷彿活過來一般,笑着賠小心,再特意點了點周華彬。

    一旁剛剛還沉浸在“五世同堂好身體”喜悅中的舅姥爺,也彷彿回過神來一般。

    許是抱着要替第五代也賺點銀錢的偉大想法,利落起身,高聲定論:

    “華彬這孩子小時候我就覺得他行,他親孃定下的親事,他一準會應下。再者你們家姑娘都這樣堅決守信又立場,他一個響噹噹漢京大學好男兒,難不成會不要了臉面,反而說話不算嗎?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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