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關鍵,被周華彬冷眼相看的二姨和舅姥爺,也已經重新抖擻起來。

    在周華彬看信的當口,二姨更激動地掏出一個粗糙至極的瑪瑙墜子,往衆人眼前那麼一顯擺。

    “這就是當初華彬媽媽收到的定親信物!”

    她吆喝得起勁兒,邊吆喝還邊前後左右又全方位展示一圈。

    “華彬啊,”最後,她纔將墜子遞到周華彬眼前,“這就是那枚當初定親後,你媽媽替你收下的墜子。那會你年紀還小,二姨就先替你保管了下。”

    眼見如此情形,一旁的舅姥爺又豈能袖手旁觀,他必然也要插上幾句。

    還要聲如洪鐘,雙手顫抖,聲淚俱下地哭嚎着,直言當初定親那會,他這個糟老頭就是見證者。

    他信誓旦旦擔保,當初阮家美父母和周華彬家人敲定這一段“娃娃親”時,他就在跟前,親眼所見!

    而且榮幸之至,他是被邀請作爲長輩,特意當的這個“見證人”。

    “如今,事情落定,我也總算不負所托。華彬,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同家美過日子,把這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再生倆大胖小子!想來你父母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

    周華彬一手握信,一手抓信物,聽得很是感動。

    感動到……無語。

    他這反應,相對於事件的另一方,簡直太過平淡。

    阮家美的感動纔是真正的、明顯的、富有衝擊力的感動。

    感動到痛哭流涕,情之所至,更情難自禁想要往周華彬懷裏撲。

    要不是周華彬提早察覺,及時往旁邊一閃,差點就被阮家美當真撲入懷中。

    而在一旁,默默看着這一切的康雅綠,只覺得自己的忍耐值已經衝上新高,怒氣即將爆表。

    與其憋死自己,不如向對方開炮。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好像我纔是和周華彬自由戀愛,見過家長,被爺爺奶奶認可的準孫媳婦,我們已經計劃要開證明去領結婚證了。現在你們想把周華彬的終身大事就這麼敲定,是不是得稍微問問我的意見?”

    康雅綠說這些時,周華彬已經悄無聲息地靠近她身邊。

    以行動表示出,他站在她這邊,絕對是她的人。

    “你們要是不問我的意見我也沒意見,不就是鬧嗎,誰不會呢!二姨,你沒和他們說過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素來最講道理了,你該知道的呀!”

    康雅綠這反話正說,還真搞得周華彬二姨下意識一摸鼻尖,皺了下眉。

    “呸,你個丫頭片子不要臉面!張口閉口談戀愛結婚,一點尊嚴都沒有!”

    可週華彬二姨還開槓,阮家美的家人倒是先坐不住了。

    他們其實有動手傾向,可惜有魏一舟等人和其他同學自發擋在中間,實在不怎麼有機會動手。

    “別管我有沒有尊嚴,可你們現在這樣做,違法了,知道嗎?

    《婚姻法》第一條就已經指出,要廢除包、辦強迫的封建主義婚姻制度。實行男女婚姻自由,一夫一妻。

    不信你們可以去查一查法條。

    或者我給你們找法律系的同學來科普一下。

    你們真的要堅決違反法律,同新時代的文明背道而馳嗎?”

    康雅綠這邊話音方落,已經以保護姿態站在她身側的周華彬,又立即補充道:

    “《婚姻法》第三條還指出,結婚須男女雙方本人完全自願,不許任何一方對他方加以強迫或任何第三方加以干涉。”

    說罷他還無辜地舉起雙手,“我得說明,我和康雅綠是自由自願戀愛,並且得到雙方家長祝福的。除了她之外,我不願意和任何人結婚,按照法律你們不能強迫我。”

    康雅綠和周華彬這番話,講得在理。

    在理且符合律法條文。

    相當一部分同學的支持,已經傾向於他們這一邊。

    但也有一些人認爲,如果之前周阮兩家確實定下過親事,那這事就該要得到解決,不能隨意置之不理。

    總之得給對方一個交待纔好。

    “咱、咱們肯定不會違反法律嘛,但我妹子爲了你守身如玉的,推了那麼多好親事,哪能這麼算了!”

    “就是,不說別的,就說名聲這事,我妹子好好一個大姑娘,名聲可不能就這麼被糟踐了,絕對不行!怎麼能行!”

    見還有人站在自己這一方,阮家哥嫂率先出聲。

    阮家美則重新低聲啜泣起來,拽着她孃的胳膊,偷偷瞥一眼周華彬後,又可憐兮兮地說什麼她自己“沒關係的”。

    她這委屈巴拉的“沒關係”,反而瞬間讓她媽媽破房,開始抱着她大哭。

    邊哭邊說她們家阮家美命苦,更直言周華彬狼心狗肺,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裏去。

    明明唸了大學,卻不認賬,是不仁不義之徒。

    又說周華彬還將已故母親的遺願當兒戲,更是不忠不孝!

    那二姨和舅姥爺也上前說和,無非是勸周華彬要再慎重考慮,說什麼人活一世,法理重要和情分更重要。

    甚至於阮家美的哥哥在這間隙,還插上一句——大不了就讓周華彬都先相處着,相處一段時間再決定要娶誰。

    說這話時,阮家美這位哥哥表現出來的氣場,像是他能放出這麼一句話,已經是相當仗義,或者說是仁至義盡。

    總是,是極大讓步。

    這種讓步,又像是有某種極爲強烈的自信在支撐——一種對於他妹子阮家美,在某方面的強大自信。

    更令人感到喫驚的是,面對這樣的說辭,阮家美本人竟也好像很是同意,還偷偷去瞧周華彬,希望他能應下。

    康雅綠眼見阮家美這樣,不知道應該搖頭還是鼓掌。

    只覺得,阮家美這姑娘,還真是不走尋常路。

    “姑娘,你明白你家人那話是什麼意思嗎?是鼓勵他腳踏兩條船。腳踏兩條船可不是什麼好行爲。”

    “可是,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愛情是平等的,表達愛,爭取被愛的機會,難道丟人嗎,難道不應該嗎?我們只是想遵守父輩的承諾,如今這樣,已經是退一步,已經是願意公平競爭,這有錯嗎?”

    阮家美眼含熱淚,說得無辜且懇切。

    真情實意溢於言表,彷彿周華彬是她苦苦追尋愛戀多年的負心情郎。

    康雅綠在這一刻,是真的感到絕望了。

    她特想問一句,這個阮家美是不是還想來一句——愛情不分先來後到,她不是來搞破壞的,只是想加入這份愛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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