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秦獸替自己打圓場,還把老爹說得這麼高尚,賴二毛一下子愣住了。

    他暗自發問,這說的還是我爹麼!

    好一個秦獸,真會來事,就連自己都想不出這麼合適的理由。

    儘管老爹還在王寡婦牀上躺着,可在賴二毛腦海裏瞬間頂天立地一般高大了許多。

    沒想到秦獸不光向着賴家說話,還把賴長貴說得這麼大公無私,賴二毛甚是欣喜,笑呵呵的說道,“沒想到你小心年紀,覺悟卻這麼高,你說的沒錯,我爹就是爲了振興咱們靠山屯,所以向鎮裏申報,承包了迷魂嶺的開發權,等開發賺了錢,就回饋村民,造福大家。”

    經常跟深山老林打交道,秦獸怎能不知道國家的政策。

    爲了保護山林,防止水土流失,林業局這幾日經常巡查迷魂嶺,還在山腳下張貼了告示。

    大概意思就是以後不允許私人上山開採,但國家鼓勵有能力的集體或者個人以承包的方式,在不破壞山林的情況下,可持續發展山林經濟。

    靠山屯是離迷魂嶺最近的一個村落,近水樓臺先得月,林業局率先找到了村長賴長貴,將政策傳達給了他,讓他幫着告誡村民,過了告示公佈的期限,再私自上山挖採山貨都是違法行爲了,是要受法律處分的。

    當然了,承包政策也一併傳達給了賴長貴。

    這老傢伙前思後想了幾日,就神不知鬼不覺將承包合同辦了下來。

    但林業局考慮到他的經濟承受能力,只批准他以靠山屯全體村民的名義,承包迷魂嶺。

    集體就集體吧,反正都一樣。

    在靠山屯,一切還不是他這個村長說了算,個人或者集體,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區別。

    只是這個祕密不能讓村民們知道,以免節外生枝,出現意外。

    像秦獸這種靠在迷魂嶺挖人蔘爲生的村民,告訴他承包迷魂嶺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可以讓他知道,以後山是不能隨便上了,必須請示賴長貴,他讓你上,你才能上,不讓你上,你就上不了。

    這就是承包人的權利,是受國家保護的。

    但賴長貴深知承包人到底是誰,如果讓秦獸知道了承包權歸全體村民集體所有,那麻煩可就大了。

    所以賴二毛對外宣稱是賴家承包了迷魂嶺,卻絕口不提承包人的事。

    賴長貴告誡過他,就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說出這個祕密,更不能將承包合同拿給外人看。

    自己祖祖輩輩都跟大山打交道,他早已對迷魂嶺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自從看見了山腳下張貼的告示,其實秦獸心裏也有承包迷魂嶺的打算。

    但承包就要付承包費,還要押金,細算下來,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沒挖到這根大棒槌前,他兩手空空,兜比臉都乾淨,人窮志短,哪來的底氣去鎮上談承包事宜。

    就算現在,腰裏揣着兩千塊,也遠遠不夠承包的費用。

    眼看就要到告示公示的最後期限,賴家也承包了迷魂嶺,接下來再想隨意上山,恐怕是不可能了。

    可自己剛買的五十斤紅糖還沒派上用場呢,秦獸暗自思索,看來自己的計劃務必會受到影響,雖然時間很緊,但好在爲時不晚,自己還有周旋的餘地。

    只是賴長貴一家哪裏有人做過經營山林的營生,他們承包了迷魂嶺絕非出於保護山林的好心。

    況且賴長貴找來董掌櫃和張麻子,這兩人與迷魂嶺八竿子打不着,更別談保護了。

    不行,一定要問清楚他們的真實目的。

    秦獸挨個看了一眼賴二毛和張麻子,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賴二毛身上,“你們既然承包了迷魂嶺,看來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計劃,不知賴村長打算如何經營這座寶山。”

    “經營個屁,我們賴家祖祖輩輩也沒人跟山林打過交道,就我太爺爺做過獵戶,十八歲那年上山打獵,還被一隻熊瞎子拍死了,幸虧那時我太奶奶已經過門,沒兩年就生了我爺爺,要不然我賴家就絕後了,所以賴家的祖訓就是不進山林,造福後代。”說起祖上往事,賴二毛滿嘴唾沫星子亂飛,對他太奶奶爲賴家存續香火的行爲,大爲讚賞。

    不進山林,就能造福後代。

    秦獸一聽,差點憋不住笑,賴二毛這太奶奶是留了後了,可是不是賴家的種,那可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不進山林,那你們承包來迷魂嶺,豈不是不管不問了?”掏了一大筆承包費,秦獸當然不相信賴長貴這個老狐狸會做賠本的買賣。

    “我爹那麼賊,怎麼會不管不問,他早就想好了掙錢的門路。”一提到迷魂嶺可以爲自己帶來利益,賴二毛頓時眉飛色舞,情緒比誇讚太奶奶時,高亢了不少,“這山上伐木的,打獵的,採藥的,像你這種挖參的,每天都有好幾撥人,現在我們承包了整片山林,這些人就不能隨便進入了。”

    說到這裏,賴二毛朝秦獸神祕一笑,看着十分陰險。

    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賴二毛貪婪一笑,將兩隻手都伸了出來,肆意說道,“不能隨便進,不等於不讓進,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進山去,留下買路財,想進去可以,交入場費。”

    果然不出秦獸所料,賴長貴這老狐狸竟然想出了收入場費的損招。

    正如賴二毛所說,每天來迷魂嶺討生活的人,確實不在少數,粗算下來,一天最少也有一二十人的規模,碰到人多時,百八十人也有過。

    既然國家下達了規定,賴長貴又花錢承包了迷魂嶺,收點錢也無可厚非。

    “就是不知道這入場費怎麼個收法,要交多少錢?”自己以後上山也要交入場費,秦獸自然要問一下這錢該如何個交法兒。

    賴二毛慢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頭,“也不多,每人每天一塊錢。你想一想,只花一塊錢就能去山上淘寶貝,這買賣絕對划算。”

    每天每人一塊錢,一年下來,也有三百多塊了。

    那十個人就是三千多塊,二十個人就是七千多,三十個人就是一萬多......

    仔細算來,光入場費一年下來也不少收入啊。

    對於在山林裏討生活的人,一塊錢,說多不多,畢竟真出了大貨,一把就掙不少錢,誰還會在乎這一塊錢的入場費。

    “賴村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這個買賣真不錯。”賴長貴這個入場費猶如空手套白狼,簡直一本萬利,秦獸忍不住稱讚道,“這纔剛市場經濟沒幾年,賴村長的經濟頭腦就展現出來了,真是讓人敬佩。”

    不光識破了自己老爹的如意算盤,想不到秦獸這小子還知道市場經濟這個新鮮名詞。

    能打架就不說了,大家都領教過了,還這麼有見識,連改革開放這些剛興起來的新東西都知道得這麼詳細。

    這個賴二毛還是第一次領教。

    他不禁內心一驚,對眼前這個瘦弱的黑小子刮目相看,還暗暗對秦獸又多了幾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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