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怨種繼母不想努力了 >第五十六章 相擁而眠
    “我……我是被叔伯騙回來的,不是……不是故意要走的。”寧鈺磕磕巴巴地說着。

    柳思元反應過來,瞬間鬆手,轉身背身簡直是一氣呵成,“嗯嗯……知道了。”

    “那個……這天都要黑了,風也冷了。”寧鈺縮了縮,看向只穿着一件溼透了的單衣的柳思元。

    “那棵樹不錯,”柳思元一邊背身忙着走,一邊指着一棵歪脖子樹說道,“生個火,烤一烤衣裳,等景玉看見了亮光就找過來了。”

    “好。”寧鈺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便起身去忙活了。

    兩人折騰了好久,終於生起了火,看着火苗一點點跳動起來,寧鈺將自己溼透的外衣脫下,放在火邊烤着。

    “茉莉怎麼還沒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寧鈺唸叨着,“你近一點,多冷啊,你近……”

    沒等寧鈺說完,柳思元向前一移,隔着寧鈺更近了。

    “我是說……近火,你能暖和些……”寧鈺說着,亂翻着手裏的外衣,半乾了,她將柳思元的外衣又遞還給了他。

    柳思元接過,看向寧鈺,火苗的影子在她面容上晃動着,時亮時暗。

    “因爲什麼?”柳思元問。

    “嗯?”寧鈺擡眼。

    “這次。”

    “因爲……因爲我做妾,讓叔伯家裏的姑娘名聲也不好了,壞了原本的好姻緣。”

    “不聞不問不會壞名聲,逼死一個無辜的姑娘也不會壞名聲……哈哈……”柳思元苦笑兩聲,“這世道是怎麼了。”

    “……今日這事情一出,便又有了好名聲,她們都會嫁得好了,或許,這就是結果。”寧鈺伸手在火邊烤着,有些落寞地擡眼看向了天空。

    雲朵遮着月,看不見月亮的輪廓,只能隱隱看見那一抹的光,穿過雲朵而來。

    “冷嗎?”柳思元聲音帶着溫度。

    “不,你看,那一輪月,”寧鈺伸手指着,“從前,我爹孃在的時候,他們說只要思念,就看月,同看月就當是見面。”

    柳思元並沒有順着寧鈺指的方向看,而是轉頭看着朦朧月光下的寧鈺。

    從前滿是笑意張揚的面容此刻被冷月蒙上了寂寥,她怎麼會不難過呢?

    那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了,柳思元想起她匆忙告別自己那時候的樣子。

    她是那樣的着急,生怕自己回去晚了會錯過什麼,她義無反顧,即便是路途遙遠,即便是車馬要行進幾日。

    她都沒有遲疑,她匆忙上路,可等她的,卻不是這世上最後一點親情。

    那所謂的血濃於水的聯繫,卻將她推入深淵。

    “我帶你走吧。”柳思元緩緩地,緩緩地說道。

    風過,雲移,月光從雲端露出,傾瀉而下。

    寧鈺轉頭,看向柳思元,風吹亂了她的髮絲,甚至有些狼狽地隨風飄動,她看着眼前人。

    他目光堅定,眼神中並沒有他那個年紀應該有的幼稚,而是一種平穩讓人可以安心的沉着,就那樣默默地看着,卻又表露無疑。

    “我本來,”柳思元也伸手在火邊烤火,“也不是個什麼身份的貴公子,不如做一介布衣,與世無爭,浪跡江湖,也是一生。”

    河水靜靜流淌着,嗚嗚咽咽,風吹起河邊的草,留下聲響,像是有人在細細索索的交談着,蟲鳴時而響起幾聲。

    寧鈺看着月光,緩緩低頭,眼睛一眨兩顆晶瑩沿着臉頰滑落。

    “他們會魂魄不安的。”她輕聲說着。

    柳思元轉頭看着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淚,喉結上下滑動,“他們……你怎麼知道他們怎麼想。”

    “他們想什麼,早已經無從考究了,可我總覺得,他們無論怎樣,都不會想我如此潦倒一生,更不想看我就這麼退縮了。”

    說着,寧鈺別過身去,伸手捂住了臉,“而且……我也不想就這樣,就這樣差意思。”

    “你從來都不差意思。”

    “可……”

    “你有你的走投無路,他們會理解你。”柳思元伸手握住了寧鈺捂着臉的手,慢慢將它拉到自己身前。

    寧鈺透過那一隻手看向他,見他目中滿是晶瑩,但只片刻,他緩緩眨了眨眼睛,眼中的霧氣便緩緩消散。

    “你能好好讀書嗎?”寧鈺輕聲問道。

    柳思元笑了一下,“這時候你都不忘這個事啊。”

    “當然,我還是很盡心盡力的。”寧鈺擦淨眼淚,笑了一下說道。

    “那是一個泥潭。”柳思元道。

    “你還怕這個?”

    “……怕也不怕,不怕也怕。”柳思元輕嘆一口氣,擡眼看着從雲朵後出來的月。

    “好亮呀。”寧鈺也隨着他擡頭去看。

    “是啊,亮起來了。”他應着。

    她靜靜看着,手腕處傳來他手指的溫度,已經不在那麼冰冷,他活了,她心裏覺得好笑,轉頭偷偷看他一眼。

    月光將他鍍上一層銀,勾勒了他面容的線條,清冷,少年感,沉穩,衝突卻又那麼契合。

    “其實你讀書不好是裝的吧?你明明那麼聰明。”她突然開口。

    “我哪裏聰……聰明和讀書好並不相通好吧?我就是不愛讀書,一看就想睡覺。”柳思元道。

    “哦,”寧鈺半信半疑點了點頭。

    “景玉他們怕是迷路了,你先睡着,我看着些。”柳思元道。

    寧鈺累了太久了,很快就沉誰了過去,柳思元看着身旁的她,她面容清秀帶着些嬌俏,想想她從前的經歷,應該也是個被家裏保護得很好的小女孩。

    之後的這些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苦楚他不得而知,但她方纔眸子裏的落寞他卻瞧得清清楚楚。

    他將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身邊的河水騰起了潮氣,和月光糅雜在了一起,朦朦朧朧。

    他看着河面,彷彿看見那個起起伏伏的姑娘。

    他本來就很一般的水性,加上抽筋動彈不得,就那樣看着她沉沉浮浮,他喊她,可水嗆得他說不出話。

    他伸手敲着河面,想要遊向她,可他使不上力氣,只能看着她一次次絕望得出水面,又跌落回河水中。

    他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樣勇敢,勇敢到一點都沒有害怕自己可能會溺水而死。

    他也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樣害怕,害怕到看着她浮浮沉沉心裏痛得幾乎要窒息。

    他拼命遊向她,哪怕用不上力氣,可還是撲騰着水花靠近她,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許多許多許多的念頭。

    也閃過許多許多許多的場景。

    他抓過馬鞭扔到她懷裏,趕她走的場景。

    他將她給他做的飯菜給狗,說適合喂狗的場景。

    被林舉人戳穿身份,他伸手拉住她說快逃吧的場景。

    她被他氣得跳腳,當着衆人面上無光的樣子。

    她眼中滿是委屈,可還是伸手拉扯着他的衣袖,輕聲問他,什麼時候回家的場景。

    “寧鈺……”他不知道眼裏盈滿的東西是河水還是什麼,他只想抓住她,抓住那個沉沉浮浮的她。

    到最後,是她解開了那個他千叮嚀萬囑咐的活釦,是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被救的人,居然是義無反顧跳河想救人的他。

    他目光落在她瘦削的面容上,只不過是幾日未見,就讓她憔悴了許多。

    “讀書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他輕聲說着,“你怎麼和她一樣固執……”

    一聲嘆息,輕飄飄騰起,落在水面上,未曾留下一絲一痕。

    “公子……”

    “你!”柳思元一聲,立馬壓低了音量,用氣聲問道:“你去哪裏了?怎麼纔來!”

    “我們……我們來了一陣子了。”景玉也跟着小聲說着,身後的茉莉已經拿了毯子上前了。

    “來了一陣子了不過來在那幹什麼?”柳思元說着,眼神快速在兩人之間轉圜。

    “哎喲,公子您別誤會,我是想給您和玉小娘說體己話的時間,您就不用多謝了……”

    “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活?”柳思元咬牙。

    “公子,這主意是我出的,您要是覺得不妥,您就責罰我吧。”茉莉上前小聲說道。

    柳思元看着眼前兩人,氣得伸手指着他倆道:

    “我是明白了,你倆是串通好了,要是我醒着,就說是茉莉的主意,要是寧鈺醒着,就說是景玉的主意,這樣誰也不會挨罰是不是?!”

    “哎?你家公子會算?”茉莉一臉震驚。

    “哎哎!別亂說……”景玉趕緊攔。

    “明兒再收拾你倆!”柳思元壓低聲音,瞪了一眼景玉,看着被蓋上毯子的寧鈺,旁邊的茉莉輕輕推了推寧鈺,要叫醒她。

    “噓……”柳思元示意了一下,茉莉退後了一步。

    柳思元上前,將寧鈺的兩個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伸手抱起了她,“愣着幹嘛?前面帶路。”

    “哎,是是是公子。”景玉趕緊跑在前面,茉莉將東西拿着也跟了上去。

    沒多遠,一輛馬車停在路邊,寧鈺睡得很沉,被柳思元抱進了馬車,朦朦朧朧感覺有些搖晃,努力要睜眼看看。

    “睡吧,一切安好。”他輕聲道。

    “嗯。”她鼻哼了一聲,接着睡了過去。

    “公子,咱們……”

    “宋連那個廢物呢?”柳思元眉頭緊鎖。

    “宋連!”茉莉一驚,對,宋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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