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那麼多幹什麼?”柳思文摺扇一開,誰知巷子裏的穿堂風,吹得他扇子都拿不穩。
“公子您別扇了,畢竟深秋晚上,這風還冷,您披上這個披風吧。”三公子身邊的粟海說道。
“不必了,不冷。”柳思文擺了擺手,自顧自往前走。
粟海可沒有他那麼灑脫,回頭看看來時候的路,一溜煙跟在了三公子身後,小聲說道:
“公子,都這麼晚了,您這樣出府,這要是讓您的妻知道了……”
“這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要是她知道了,我就拿你試問!何況,她都不在,怎麼可能知道!”
三公子說着,趕路絲毫也沒有慢下來,粟海只能再次跟上。
“公子,您慢些,這路不好走了。”粟海提醒着。
“快走!去晚了她要是走了怎麼辦!就怪這個柳思元!!!要不是他,我怎麼可能錯過那姑娘!”
“那公子您放心就成,那姑娘肯定走不了,天橋賣藝都是從下午到晚上。
特別是這種雜耍的,晚上反而看得人更多呢,公子您慢點小心別摔着了。”
“那也快點,萬一她今天早早走了,我下次上哪裏找她去?”柳思文說着,反而是更加快了腳步。
兩人走得氣喘吁吁,柳思文倚着牆稍作休息,跟着的粟海也扶着旁邊的歪脖子樹直喘。
“前面是不是就要到了?”三公子柳思文問道。
“是呀公子,只是……公子,雖然您的妻最近回孃家了,可以她的性格,會不會在府裏留下眼線看着公子啊?”
“……”
柳思文愣在原地,沉默片刻後,他皺起了眉,一臉苦相,“你怎麼不說?!這的確很像她能趕出來的事情!”
“方纔在府裏小的就想說,可公子滿腦子都是今天這個姑娘,小的說了公子也沒放在心上。”
“那你不會攔住我嘛?!這可怎麼辦!!這要是讓她知道我深夜出來看姑娘,還……還是爬牆出來的,她不得從孃家殺回來捶我啊?!”
眼前迅速浮現了上次,自己被她追着滿院子揮拳頭的樣子,那一拳拳都個頂個瓷實,捶得他差點與世長辭。
“那……要不,公子咱們還是回去吧,就說是出來消消食,溜達溜達,三娘子興許會放過您……”
“我怎麼娶了這麼個妻啊……”柳思文一臉痛苦,“當初看見她覺得她長得好看,哪能知道她是個母老虎啊!
這日子,可怎麼活,我連個妾都不能納,你看看我大哥二哥,哪個,沒有納妾?就我,我怎麼這麼慘……”
“哎喲公子,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您還是趕緊回府吧,這要是被她發現了,或者知道了你說了這樣的話,等回來了,保不齊又是……”
“粟海啊,你說我命怎麼那麼苦啊!!當初怎麼就瞎眼,看上她了呀?!我爲什麼想不開偏偏娶了她?!”
“公子,當初您看見她練舞的樣子,說她又颯人又美,還說那個小秀拳要是能落在您的心口,讓您幹什麼您都願意。”
“哎哎哎!!別提了,當初不懂事,哪裏知道是這樣的光景?!”
三公子柳思文越想心裏越難過,“我這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我怕是要被她折磨得早死了。”
“公子,您可別說這樣晦氣的話,當初您可是說,要是能歡歡鬧鬧,也是強身健體的一種呢。”
“……哎……”柳思文長長嘆了一口氣,“罷了,這日子太窩囊了,今天我就是不回去了!!大不了被她再追着捶一頓,那我去見那姑娘一面,也算是值了。”
說完,柳思文扶着牆起來,又往前走着,粟海只能跟上去,“公子,您別生氣了,當心氣壞了身子。”
“沒事,一會兒見了那葉子姑娘,我這心情就好了,我一看她那笑起來甜甜的樣子,我這就跟喝了蜜一樣。”
“那我給公子您買一罈子蜜放房間裏……”
“那能一樣嗎?!”柳思文瞪了粟海一眼。
“您剛纔說一樣的。”粟海小聲唸叨了一句。
“你說什麼?”
“沒……說公子您仔細看路。前面就是天橋了。”
“哎喲,總算是要到了,我這走得渾身都出汗了,真是累死了。”
“公子,這要是讓您的妻知道了……”
“罷了,我認了,沒在怕的,又不是第一次捱了。”
三公子無所謂地打開扇子,順手扇了兩下又合上了,“我那玉佩呢?今兒我必須得給她,否則我這晚上都睡不着。”
“放心吧,你是我的人,她不敢動你!”柳思文說着,急匆匆往天橋走。
“您她都敢動,您的人她就更了……”粟海心裏叫苦連連。
“哎公子,您慢點,可別走散了,那邊人多,這夜裏可不比白天。”粟海唸叨着,趕緊追了上去。
“嘿!你說的還真沒有錯,”柳思文遠遠看着那麼多人圍着,叫好聲連連,他心立馬就跟着敞亮了,“快,就前面,她真的還在。”
“三公子,這人那麼多,圍得密密麻麻的,您怎麼知道里面就是白天的那個葉子姑娘啊?”
“那還用說嘛,其他人哪有這麼多人看啊,肯定都是來看葉子姑娘的,一定是,你,你快擠個路。”三公子催促着。
“三公子,您跟着我。”粟海說着,便往裏擠,柳思文緊隨其後。
兩人很快就擠到了最前面,果然,還真是葉子姑娘。
光映照着她的面容,似乎比白天的時候更加嬌俏可愛了,而她的耍的那把劍,也和白天的時候不太一樣。
大概是累了一天的緣故了,她看起來不像白天那麼動作乾脆利落,處處彰顯着力量,反而多了幾分女兒家家的嬌態美。
“粟海,你快瞧瞧,這多好看,這多美啊,你說,咱們是不是不虛此行?!”三公子一臉高興,葉子姑娘偶爾轉身,三公子趕緊朝着姑娘招招手。
那葉子姑娘也認出了他,朝着他甜甜一笑,手裏的劍彷彿是帶着甜美的風,吹得他心花亂顫。
“粟海啊,你看看,她笑得是不是比蜜甜?”
“奴才覺得,要說甜,還是蜜甜。”
“你這笨蛋,什麼都不明白,這叫人比蜜甜,嬌軟可口,你看,她還朝着我笑呢,哎喲,這滋味兒,人生在世啊,就得這麼過!”
“公子,這黑燈瞎火的,就靠那幾個燈籠和火把照明,您確定葉子姑娘隔着那麼遠,看清了您的臉?”
“那是當然,嘖嘖嘖,你看,她又朝着我笑呢!!這要是納回去,放我屋裏,天天她什麼都不用幹,就朝着我笑,我做夢都能美得笑出聲來。
你瞧瞧她手裏的那把劍,出神入化,多好看啊!真是颯氣!這要是拿着這把劍天天戳我,那簡直是神仙日子!!!”
粟海一愣,真是耳熟啊……
“三公子,您有沒有想過,這姑娘也是練武的,所以纔會有公子您喜歡的那種颯氣。”
“反正好看就行了!”三公子目不轉睛,緊緊盯着那葉子姑娘,彷彿要把自己今晚夜遊承擔的壓力全部轉換成看她的動力。
*
寧鈺回頭忽然發現柳思元不見了,她轉身趕緊去找,可轉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加上剛買的燈籠也在他手裏,這路上有些暗,根本就找不到。
“這人都這麼大的,還能丟?真是離譜。算了,就在這裏等吧,否則兩個人不想找還指不定找到什麼時候。”
寧鈺回到攤位上,“好香啊!!!老闆,我要炸元子。”
“好嘞,姑娘要什麼餡的?”
“有什麼餡的?”
“姑娘你看看,這有素餡的,還有肉餡的,還有糖的,這種是原味的。”
寧鈺看着攤主面前的各種各樣的,剛要想哪個好喫,突然想起了柳思元的“格言”,需要做選擇的時候,就選“我都要”。
“每種都要。”寧鈺道。
“好嘞!”
看着元子下了鍋,寧鈺在一邊找了個位置坐下,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
從前,她也曾這樣,坐在這裏,看着大人走來走去。
那時府裏的規矩可真是嚴格啊,她總想着逃離,少不了被父親教訓。
她委屈極了,覺得父親不愛她,對她不好,可是如今想想,父親對自己的嬌慣纔是真的。
那時候的自己,總是哪裏人多哪裏湊,這后街向來不是顯貴人家來的,所以也不怎麼需要擔心遇見熟人,反而成了她常來的地方。
從前陪着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已經沒了消息,而自己,也在苟且偷生罷了。
正想着,炸元子已經好了,熱乎乎的端了上了。
“謝謝老闆。”寧鈺坐在一邊,抱着炸圓子吃了起來。
“媽耶,真香!”寧鈺感慨了一句,就開始往嘴裏放,加上沒有喫晚餐,這炸圓子在嘴裏的香氣簡直讓她幸福滿滿。
正喫着呢,忽然肩膀被人一拍。
“喫得挺好啊!”柳思元冷着一張臭臉,“好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