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依舊是剛纔的樣子,落葉在腳邊,老樹依舊,可不見宋心了。
三公子下意識擡眼,看向了剛纔宋心的判官筆掉落的位置。
“粟海,你說玉小娘說得對嗎?”三公子開口緩緩問道。
“啊?”粟海一愣,趕緊擡眼去看三公子,有些不解地重複道:“玉小娘?公子,您剛纔是和柳思元說的話。”
“我問的就是玉小娘。”三公子依舊盯着院子裏的那個位置看着。
“公子,您是說宋娘子舞判官筆的時候,玉小娘的話?”粟海問。
“是。”三公子淡淡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三公子,其實玉小娘說得還挺有道理的,您想想啊,宋娘子當初,那是多麼神仙一樣的人啊,您也是天天心裏都是宋娘子,她的身姿,更是和旁人不同。”
“然後呢?你接着說。”
“小的也不懂別的,就是看宋娘子的氣質,就和旁人完全不一樣,當然了,小的眼拙,也看不懂什麼,只是……
想起當初公子您是這樣和我說的。”
“是啊,從前,我的確是說過那樣的話。”三公子低聲說着。
“那說明,玉小娘和公子您當初的眼光是一樣的呢,玉小娘說宋娘子和旁人不一樣,她不諂媚就讓人覺得厲害了。”
“是啊……”三公子說着,轉回身,朝着門口走了出去。
傍晚的風有些冷,三公子柳思文縮了縮脖子,琢磨了半天,又朝着身後跟着的粟海長了嘴。
“這個柳思元,靠譜嗎?我聽他說的這些,倒是有幾分意思。”
“回公子的話,小的只覺得……公子既然這麼覺得,那就不是沒有收貨了。”
“哎……”三公子長長嘆了一口氣,“可他說,永遠不要讓多思的女子在消除疑慮前獨自苦悶,可母親告訴我,只有時間,能讓兩個人冷靜。”
“公子,您看,您這麼久了,您冷靜了嗎?”
“嘿!你小子,你說誰不冷靜呢!”三公子橫了粟海一眼。
“公子,那您說,宋娘子的性子,是能冷靜的性子嗎?”
“你……這……她……”三公子最後什麼也不說了,只留下了一句長長地嘆息,“哎……”
“公子是要想法子讓宋娘子開心嗎?”粟海問道。
“怎麼可能!!!”三公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跳腳:
“她?她愛怎樣怎樣,我堂堂大男人,還能去討好一個小娘子?這要是傳出去了,我還要不要臉面了?!”
“是是是,公子您最有臉面了……”
“你這話……怎麼怪怪的……”三公子說着,又是長長嘆息。
*
第二天,柳思元看着手裏的東西,很是滿意。
“喲,柳公子,真是難得遇見您啊,最近您可不常來呀!”
“最近家裏事情多,便沒什麼時間出來了。”柳思元朝着掌櫃行了個禮客氣着。
“我還以爲是我這的東西,公子您看不上了呢。”
“哪能呀!掌櫃您這裏包羅萬象,就沒有您找不到的好東西,這要是我騰出時間來,您這裏還得是我最常來的地方了。”
“哎喲,柳公子,您謬讚了,我也不過是認識的人多些,路子廣一點,所以能蒐羅些別人沒有的東西,正好對了公子您的眼緣,也是這東西的福分。”
柳思元看着手裏的判官筆,“這樣的品質,的確是難找。”
“公子瞧瞧,這一共是兩支,我敢說,整個城中,不會有比我這個更好的了,公子可以挑選一下,看看哪隻更中意。”
柳思元看着兩支判官筆,一支小巧精緻,一支略略大一點但材質也很不錯。
“我這外行人,的確是看不出什麼區別來,掌櫃您替我看看。”
掌櫃拿手裏看了看,有些不解看向了柳思元,從前這位公子哥,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不做選擇,通通拿走。
如今這兩支判官筆,雖然價值不菲,但也……
掌櫃開始偷偷打量了一下柳思元身上的配飾,難道這許久不來的原由,是手頭不再寬裕了?
可看見他身上的玉佩,掌櫃還是略略心安。
“柳公子,您看這支,雖然小巧,但做工更加精良,細節處理也很是到位,您瞧瞧這個……”
“哦,我不瞧了,瞧也瞧不明白。”柳思元擺了擺手。
“好嘞,那就給您把這一支包起來。”掌櫃說着。
“嗯,倆都包起來,我都要了。”
“好,好好,”掌櫃喜出望外,果然,還是那個從前的柳公子。
“公子,真是順利,咱們可以回去了。”景玉還是挺高興的。
“不成。”走到門口柳思元皺了皺眉。
“人靠衣裳馬靠鞍,這兩支判官筆這樣草草了事地包着,看起來實在是不像樣子,你去買兩個木匣子,要最好的,給他倆裝起來。”
“好的公子。”景玉立馬按照柳思元說的去做了。
萬事妥帖,柳思元很是滿意,拿着兩支判官筆回了柳府,本想着找個理由去找三公子,可沒想到,不用他找,人已經送上門來。
柳思文在柳思元院子門口的巷子裏亂轉,看見柳思元來了,他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直接就衝了上去。
“哎喲柳思元,你這是去哪裏了?”
“怎麼了這是?不過是今日學堂休息一日,你這一天不見我就得到處找我?”柳思元問道。
“對對對,我可急死了,你上次和我說的事情,不是讓我回去好好琢磨嘛,我琢磨好了。”
“好。”柳思元點了點頭。
“但是,我琢磨好了之後呢?我再琢磨什麼?”三公子着急得問道。
“你要是不明白,說明我前面說的事情,你還是沒有琢磨透徹,你得回去繼續琢磨。”
“啊……還得琢磨啊?就不能你給我講講嗎?”三公子叫苦不迭。
“那可不行,別人往你腦子裏灌的能和你自己琢磨出來的比嗎?那當然是不能啊!”
“我怎麼覺得也差不多……”三公子說道。
“不成,你回去好好想想,還有,這個給你。”
說着,柳思元拿出了一個木質的小匣子,做工十分精緻,上面的雕花都看着栩栩如生。
“你這……你這教我東西還送我禮物啊……這是獎勵我認真琢磨嗎?這多不好意思呀。”三公子搓搓手說着。
“這……要不你打開看看?”柳思元嘴角亂抽。
“好好好,真是……你真是太客氣了……嗯……”
三公子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匣子,看着匣子裏面躺着的判官筆,一愣,之後臉色大好。
“哎喲!柳思元,你可真厲害,我這到處找都沒有找到品質高的,你這竟然找到了,你可真厲害!!”
說着,他臉也鬆快了,笑容也露出來,就連着牙齒也跟着露了出來。
但在他和柳思元兩人四目相觸的瞬間,他“唰”的一下子,閉上了嘴巴。
剛纔的笑容也趕緊收了起來。
“你別誤會啊,我可不是因爲要給宋心纔到處找判官筆的,你也是知道的,我外面有人!
我是爲了外面的小娘子才找的,就宋心……她可都是聽我的,看我的臉色過日子!我可從來都不用討好她!”
“噓……”柳思元食指壓在自己的嘴脣上,朝着三公子柳思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之後小聲說道:
“三公子,你怕是忘了吧,我這院子裏面可住着宋心,你要是這話讓她聽見了,那可就……”
“咳咳咳……我纔不怕,這有什麼,”三公子請了清嗓子,“別看她在外面囂張跋扈,可在我面前,私下只有我倆的時候,她溫順得和小綿羊一樣。”
“哦……”柳思元拖長了尾音,“和小綿羊一樣呀,那你爲啥還哆嗦?”
“我……我!我這是走路累的。”
“行了,既然拿到了,就趕緊給人送過去吧,別可惜了這麼好的禮物。”柳思元挑了挑眉毛。
“那是當然……當然要出門了。”三公子說着,轉了個身,又和柳思元說了幾句感謝,就往外走了。
“公子,這折騰了半天,三公子把這個送給了旁人,這不是讓咱們白受累嘛。”
“放心吧,要是從前,他可能想着有好東西就送給那個什麼賣藝的姑娘,但是那天宋心的一舞,他已經被白月光給殺得片甲不留了。”
“公子說得真是,如果喜歡的是英氣的姑娘,那便沒有人能超過宋娘子了,公子也喜歡嗎?”
“誰?我?”柳思元一愣,指了指自己。
“是啊,當時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公子您看得也可認真了,半點神都沒有分呢。”
“我又不是看那個宋心。”柳思元回頭,白了景玉一眼。
“那您就是看玉小娘咯。”景玉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還笑了,“公子,你當時也樂悠悠的,好久沒有看到您那麼高興了。”
“當然高興,你看耍猴的你不高興?”柳思元反問道。
他爺爺的爺爺!寧鈺拳頭又握了起來,剛纔嘴角上的笑意已經完全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