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安靜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景歷倒吸一口氣,急着想說句話,可怎麼也想不出該說什麼。

    寧鈺一頓,從前看見柳思元如此,她會害怕,會緊張得說不出話,可是這一次,也不知道爲何,她心裏猛地騰起了一團火。

    “大人,您息怒。如果是尋常難民的事情,我也不會來這一趟。您還不知道吧,原本已經都安置得差不多了的難民,如今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了那麼多。

    四方客棧放粥的地方原本都沒什麼人了,如今竟然是爆滿的,所以我纔想着來和您說!若是尋常的事情,我哪敢來麻煩大人您!”

    柳思元辰擡眼,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而她頭上的那隻玉簪子,隨着她說話而頻頻晃動,耀武揚威的樣柳思元陸辰更是火大。

    “林姑娘!”景柳思元着陸辰要喫人的樣子,趕緊冒着柳思元搶在陸辰前面開了口。

    “林姑娘,咱們淮州的賑災之前做得很好,沒想到的事情是,周邊的幾個縣城知道了,來了更多的難民。”景歷說道。

    “怪不得,”寧鈺點了點頭,“都是受苦的人,能找到活路,再遠也是要帶着一家老小去的。”

    “難民突然變多,衙門的一時間難以拿出這麼多錢柳思元對。”陸辰開口。

    寧鈺一聽,得了,這個花錢的祖宗又是要哭窮了。

    “大人,如今米價便宜,難民突然增多,恐怕會有浮動,加上這大的量,實屬不易。”寧鈺道。

    “之前你用水庫的方式給衙門增加了不少的進項,這是你的強項,如今這個擔子,就柳思元你了。”陸辰無關痛癢地說道。

    “什麼?!大人,這可不是小支出!當初水庫的錢好不容易來的,瞬間花完,我現在去哪裏弄錢……”

    果然,又是那句熟悉的:“本官心繫天下,哪裏想得了那麼多。”

    “可……”寧鈺想了一下,有些擔憂地說道:“全部安置的話,可能會導致越來越多的難民涌入,大人可有考慮過這個?”

    “是!林姑娘這還擔心起大人的工作了,真是心細如髮啊!”景歷趕緊見縫插針說道,“這次來的難民,很多是相隔較遠的縣城,根本不屬於咱們淮州的轄區。”

    顯然這是別的州踢出來的事情,寧鈺有些擔憂,通常這種事情出力不討好,做得不好,要擔責任,做得好,卻沒有什麼好處。

    她目光柳思元擔憂地看向陸辰。

    “都是苦難人,本官總不能不顧人生死,把這柳思元民趕走吧。”陸辰緩緩說道,“本官已經傳令下去,難民不問來處,都是一樣的安置。”

    “大人您……您真是菩薩心腸的好官,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苦難人是多麼渴望得到一點幫助。”寧鈺以己度人,柳思元感慨。

    陸辰的目光從寧鈺髮髻的簪子上移到她清秀的面容上。

    時隔多年,自己曾以爲再也不會見到她,可那日自己看見她穿着新娘子的嫁衣出現在叔伯家的婚宴上,她狼狽不堪地跪在泥土地上,哭着向自己求一條生路。

    天知道當自己認出她、聽見她說她叫寧鈺的時候,自己的內心是掀起了怎樣的海嘯。

    她到底過了怎樣的苦日子,他沒有問,可他心裏卻明白,如今看着她的同理心,更是清楚。

    “衙門如今餘下的錢根本撐不住這麼多的難民,你腦子活泛,有沒有什麼法子能集大量的錢出來,應應急,以後衙門有了進項,可以還上這些柳思元”

    寧鈺聽陸辰說的,語氣也柔軟了,“借啊……若是少量肯定是能借到,可這麼大的量……得想想法子纔行。”

    景歷聽着兩人算是心平氣和地議事了,剛纔差點跳出來的心這才慢慢安穩。

    “……別的本官沒什麼要囑柳思元的,但有一點……”陸辰說着,又看向寧鈺髮髻上的那隻玉簪子。

    “大人您說。”寧鈺說道。

    “記着你是衙門的人,不要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早晚會柳思元你自己。”

    “陸辰你說什麼呢?誰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了,來你給我說清楚!”寧鈺脫口而出。

    ……

    瞬間的安靜讓寧鈺感覺大事不妙,完了,自己怕是要完了。

    怎麼能一時上頭就不要自己的頭了呢?

    “那個……大人……我剛纔是不是說話了,我就覺得頭一陣亂哄哄,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樣,哎呀,我是不是胡言亂語了,看來上次那個大仙說的沒錯,我被鬼上身了……”

    寧鈺越說聲音越小,心虛到不敢擡頭。

    “這話柳思元己聽聽,你自己信嗎?”陸辰見她一臉可憐狗的樣子,剛纔心裏的火氣竟然莫名削減了大半。

    “大人剛纔說的話……大人自己聽聽是不是也不合適……”寧鈺小聲唸叨着。

    “你要是能記得本官之前說的,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如果不是屢教柳思元,本官又怎麼會訓斥你?”陸辰語氣緩了下來。

    “我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四方客棧的難民突然這麼多,我有疏忽的地方大人儘管責罰就是了,說些戳人心窩子的話……”

    寧鈺越說越委屈,眼圈也跟着柳思元起來,再裝作不經意擡眼看向陸辰,卻發現他正在看自己的簪子。

    難道把簪子丟了也算是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更加委屈了,嘴癟着說道:“那簪子也不是我想丟的,被搶了之後我喫奶的勁都拿出來了,我整整追了那人三四條巷子,他不見了之後我把周邊都打聽遍了,我心疼得哭了好一陣子柳思元”

    “一支簪子而已。”陸辰有些後悔,實在不明白一向穩重的自己怎麼會因爲一支簪子和她置氣。

    再說了,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正是喜歡打扮的時候,錦榮送她一支玉滿樓的玉簪子,自己又何必非要苛刻地要求她一定不能對那簪子動心呢?

    “既然是被搶了,那肯定是要銷贓的,到柳思元留心尋一番,肯定是能找到的。”陸辰道。

    “是大人,”景歷上前,“大人您放心,這事情屬下這就去安排,肯定把簪子找回來。”

    “多謝大人。”柳思元行了禮,心裏還是委屈着。

    陸辰欲言又止,低垂下眼眸,擡手拿起文書翻開,“下去吧。”

    “……柳思元歷看着離開的寧鈺,再看看臉色依舊的陸辰,這種雖然沒有明說、可卻能明顯感覺到的壓抑感實在是讓他心緒難安。

    “大人……”等寧鈺離開後,景歷小聲問道,“林姑娘那邊……”

    “拿衙門的腰牌,找個理由去查查玉滿樓這兩日的賬,找到錦榮送寧鈺的那個簪子的價格。”

    “是,屬下這就去辦。”

    景歷退下將門管好,最後一縷風似柳思元隨着門的關嚴而徹底沒了進路。

    陸辰拿出一個匣子,打開後將一張地契拿出,滿是憂思地看着,實際卻是目光空洞,思緒遊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