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菀反應一會,沒意識到他在叫她。可當霍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指了自己:“將軍叫我?”
“嗯,梁大人,這邊有話要問你。”
霍凝道。
紅衣一轉,他將手放在腰間的玉帶上撫摸,向旁走幾步,示意梁菀來他身邊。
她默默走去。
剛往他身邊站,便聽少年極壓抑的聲音說:“等會恐怕會有大動作,你一個女子別到處走動,乖乖待在我給你劃的指定區域。”
梁菀問:“你是要抓內奸?”
“嗯。”
“那我有句話要說。”她看向他,眸色清明:“很可能這個人會是個死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霍凝微擰眉心看她,梁菀語調平穩說:“路爲都死了有一段時間,那按照斬草除根的邏輯,這個人很可能也會遇害,當然,如果他本是殺人兇手就沒這個擔憂。”
“霍將軍,我只是猜測,一切還在你裁決。”
梁菀拱手躬身,與他說話極盡生疏,少年看她一臉的沉穩,眉心的皺紋更深了。
他道:“不管怎麼說,我先辦了。”
“好,那…你讓我躲哪裏?”
她忽然一問,惹得霍凝沉思,看向四周,道:“那裏。”
梁菀一瞧,表情差點沒繃住要說他。
這少年心思深沉,且又時時不忘捉弄她。
他給自己指的地方,竟是巡查司的大牢!
好,好啊。
梁菀默默聽話,孤身走入其中一個,吩咐獄卒:“把牢門打開。”
旁邊,大理寺卿都看呆了。
這是,這兩人這是什麼操作?
大理寺卿一臉問號,看梁菀乖乖走入牢裏,尋了個乾淨點地方一坐,擡頭衝霍凝道:“可以嗎?”
少年不自然勾了絲笑。
轉瞬眸光又看了眼破竹,破竹心領神會,往梁菀牢門一站,宛如一隻威武的石獅子。
待辦完這些,霍凝才領人出去。
時間緩緩而過,梁菀坐在牢裏偶爾能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想是應該很熱鬧。
畢竟整個巡查司都要查,她垂下眼,心想也就只有霍凝有這種魄力。
沉默時,牢門外的破竹竟跟她聊起了天,這個青年人特別喜歡在霍凝不在的時候與梁菀說話。
說的還全都是他主子的好話。
“二夫人,我家世子昨日說與你恢復正常那都是騙人的,其實他根本不是那麼想。”
梁菀:“……”
這讓她怎麼接?
她靜靜聽着,破竹站的筆直,背影在牢門口形成陰影,“我家世子昨夜也沒鬧到半夜,他都是……”
“你不用爲他說話,他的事情,我不太想知道。”梁菀忽然打斷破竹的話,眼睫下垂,盯着牢中的地面。
“我與他,關係本就是錯誤,我不能對不起我丈夫,所以,他昨日那樣說是對的。”
梁菀將話說清楚,心中的掙扎一直是她無法拋棄的,而她對霍凝的種種看法,也在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該沉迷。
她與他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無法有交點,如果一直平行也沒什麼,但要是另有想法,勢必要付出很多代價
改嫁?!
這可驚到梁菀。
她擡起眼眸,看破竹背影,“我嫁誰?我爲何要嫁他?”
“就你主子這身份,我嫁他合適?我是秦豐然的寡妻,他是誰,他是皇上與太后的掌心寵,是皇室的人,是勤王殿下的兒子。”
梁菀反問破竹:“若你是皇上太后,是宣王妃,你會允許名滿長安的霍大將軍,無數長安女子的夢中情郎,娶一個死了丈夫還比他大幾歲的女子爲妻?”
“這……”
梁菀的話,的確問住破竹。
男子之前總是聽霍凝吩咐,也未深想太多,不過剛纔聽梁菀分析,他瞬間明白什麼。
怪不得世子如此艱難,原來癥結在這裏。
這位侯府的二夫人,內心清醒,其實早已將兩人的事都思考過了,未來沒有名分,那現在若是與他糾纏不清,的確是會害人害己。
而瞧二夫人這剛烈性子,恐怕也不會甘願做人妾室,他家世子這個條件,先不說皇上太后,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宣王妃。
破竹抿緊脣角,不再說話。
沒一會,霍凝進來。
他身上有濃重的血腥氣,一瞧便知他做了什麼。
牢門外,霍凝道:“那個人的確死了。”
梁菀起來,“你先給我開門。”
霍凝吩咐獄卒將牢門打開,上前兩步要迎接她,誰知梁菀側身一偏,從他身邊走過。
也不知怎麼,她對他竟然更冷漠了。
霍凝怔了兩秒,側看破竹,很想弄明白剛纔他不在發生了什麼。
破竹彎身請罰:“都是屬下的錯,屬下回去自己領罰。”
霍凝瞥了眼他,負手跟上。
梁菀出了巡查司,看到外面一條長廊中仵作正在驗第二具屍體。
她將視線收起,與他說:“依我看來,你可以突審一下趙齊昌,問問他知不知道有什麼人與路爲交好,這個傳信的死了,很大一部分是自殺,估計沒什麼可查,不如,霍將軍此刻去製冰司走一趟,說不定有收穫。”
“我也正有此意。”霍凝答道,“我剛已讓大理寺卿去趙齊昌那裏,現在,你跟我去製冰司。”
“…好。”
梁菀完全配合,事情已發生到這兒,她的心也開始涌動,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
霍凝與旁人交代幾句,又與她馬不停蹄的趕往下一地點。
上馬車前,梁菀忽然與他說:“你坐外。”
少年一怔,倏然泛着冷意勾脣,嘲諷地說:“梁大人放心,我也沒打算坐在裏面與你共處。”
梁菀聽他這咬牙切齒的話,垂眼點頭,不但神色平常還向他福了福謝恩。
這個動作,更惹少年心如抓撓般不上不下,仗着傲氣,他猛然將車簾一放!
馬鞭一揚,驀然車子啓動,車內劇烈震動,一如此刻外面少年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