趾高氣昂的老夫人也不得不從高位上起身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給梁菀磕頭。
她站在侯府正堂,背脊挺直纖正,將手書打開,用極其平緩的聲音念着:“哀家念昨夜定國侯府二夫人救駕有功,又念起定國侯乃我澧朝不可磨滅的功勳之才,特賜定國侯府夜明珠一顆,珊瑚串數壺,以慰忠勇將才之心。懿此。”
梁菀唸完,那侯府老夫人的神色便由怒轉笑,一聽太后要賜這麼多好寶貝,她哪顧得上說梁菀。
全家謝恩,雙手接旨,老夫人起身時看梁菀的眼睛都帶着花兒,“莞兒,原來你是去宮裏救駕去了,聖上他,身體還好嗎?”
“現已無大礙。”
梁菀看老夫人低頭一遍遍看手書,“賞賜應是很快就到,婆母,這些就都由你分配吧。”
老夫人點頭:“好,太好了。”
梁菀眼中冷淡,她早在昨夜就知道今日回府會有不順,秦母農婦心性,掌控欲又強,再加上這些日子梁菀總是覺得心底不安,於是昨夜她斟酌幾許,又去了趟太后宮裏。
她知道自己不該邀功要賞賜,但她也是出於無奈,只將心中想法跟太后說了,誰想,慈眉鶴髮的太后竟是爽快答應。
太后親自寫了手書交於她,頗爲心疼地問她一句:“在深宅大院裏,不如意嗎?”
梁菀昨夜聽到這話差點哭出來,她看太后,只覺她面對她時更像尋常人家的阿奶,在呵護關心她。
梁菀搖頭,跪地謝安:“不苦,多謝太后娘娘。”
思緒拉回,她與秦母躬身:“那媳婦告退,”
“好~菀菀你昨夜操勞定累了,韻竹,還不快服侍你嫡母回房!”
秦老夫人此刻巴結她還來不及,把手書揣好,已經開始想這皇家賞賜何時能到。
夜明珠啊!據說宛如鵝蛋那般大,放在屋中比日月還光輝。
秦韻竹與秦修文迎上,小姑娘還惦記昨夜那事,與梁菀出了廳堂便問:“嫡母,昨夜霍凝那紈絝有沒有對你做別的事?”
梁菀不明她爲何這樣問,看她,只見秦韻竹一擼袖子,氣呼呼地:“那個紈絝,我昨夜看的清楚,他拉你上馬時手不老實,不僅摸了你腰,還把手放在——”
秦韻竹口無遮攔,卻嚇梁菀一跳,她的手瞬間捂上秦韻竹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看了眼秦修文,少年面色一紅,垂頭看地。
梁菀與兩人剛經過侯府大門,那宮裏的賞賜便接踵而來。來送賞賜的是太后宮裏的兩位嬤嬤,瞧見梁菀躬身,卻是又從袖中抽出一方密旨,說:“二夫人,太后娘娘仁慈,體恤二夫人在侯府不易,這個,是娘娘特賜給你,你接旨吧。”
一聽到這,梁菀驚了,她拿過密旨看了看,一時竟怔在原地。
嬤嬤面上含笑,看她接了旨,便也拐身去侯府正堂了。
旁邊,秦韻竹問:“嫡母,上面寫了什麼?”
“…府邸。”
梁菀喃喃而語,對太后的好意無法言說,“太后賜了我一處寺丞府。”
便連秦修文如此穩重的人都難掩喜悅,說:“是什麼樣的府邸,嫡母可要去看?”
梁菀頭腦昏沉沉,她對太后如此殊榮有些惶恐,一瞧兩個孩子如此期盼的臉,問:“你們想看嗎?”
兩人同時點頭。
“好,那就去瞧瞧。”
將軍府內。
霍凝和衣躺在牀上,眼睛盯着帳頂已有小半個時辰,一動未動。
身邊,親手伺候他喫果子的侍女跪在牀前,將剝好皮的橘子一瓣瓣放入他嘴裏。
少年懶着倦意嚼着,時不時默唸一個名字:“顧奉之……”
“顧奉之……”
就在這時,他寢房的窗子從外打開,山雞一躍而入,喊了句:“世子,二夫人攜秦小公子和秦小姐出府了。”
霍凝蹭的從牀上起來,“去哪兒?”
“好像是太后娘娘賜了她什麼,她要去確認一下。”
“老祖宗?”霍凝偏頭思忖,一瞬將身邊侍女都趕走,他一邊下牀一邊穿衣,與山雞說:“你和四條好好跟着,別讓她知道我的事。”
“是!”
山雞又翻窗而去。而知道她行蹤的霍凝穿上靴子,往銅鏡前一站,心思頗深地從衣櫃裏拿出另一件衣袍。
玄色錦衣,只在他需要辦大事時才穿。
……
梁菀與兩兄妹乘坐侯府馬車走在去看新府的路上。從剛纔還不能接受到現在的迴歸理性,梁菀也想了一路,忽然讓她想到一件正事。
師父剛剛回長安,還未找到住處,而這府邸就算歸她所有她一時半刻也住不進去。
那不如給師父住了,還能方便她往後找他。
梁菀確定心神,便在出府前找到賣山梨的小孩,讓他將自己的話帶給顧鬱。
這小孩一直是顧鬱用來聯絡用的,上次送信就是他。
馬車停在一處古樸的府邸前,三人下來,秦韻竹與秦修文打量四周,道:“位置不錯啊,左臨新街,右靠諸多商鋪,嫡母,這個府邸雖沒侯府那般大,但住你一人足夠。”
梁菀也是這樣認爲。
她只看一眼外觀就很喜歡,太后應是知道她喜簡單,找的院子大小適中,門頭乾淨,想必裏面也不算差。
她與兄妹倆推門進去。
霍凝一身玄衣站在府邸對面的街市中,少卻紅衣張揚,此刻他顯得沉穩淵庭,玄衣將他滿身的殺伐凜冽襯出來,只是站着,便無法讓人忽視。
少年眯眸瞧了瞧。
卻是沒想到,太后竟將這裏賜給了她。
霍凝摸着下巴正想等會要怎麼進去,卻見那頭又來一人身影,男子翩然卓絕,白衫風姿超然,在府邸前頓了腳步,又擡靴而上!
顧奉之!
霍凝看到人的一剎,再也不想要怎麼偶遇,他提步跟上,生怕一眨眼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