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凝從一個攤上買了三件狗毛衣氅,披在身上格外好笑,卻也符合這裏人情,走了一會,梁菀發現裏面一個正常人都沒有。
人擠人,人擁人,每個攤面生意都不錯,可從圍觀的人到賣東西的人,沒有以真面目示人的。
她掩藏在狗毛衣氅下的臉低垂,小聲詢問霍凝:“你說的賣茶處,在哪裏?”
“再往裏走。”
少年以一臂擁着她,時不時與她低身私談,霍凝進了這裏便似有強迫症,不容人碰她一下。
霍凝手攬的緊,低聲與身旁擁擠的人說:“讓一讓。”
梁菀看在眼裏,小聲嘟囔一句:“我好像個病人。”
“嫂嫂,我一直給自己安的戲是你身懷有孕。”
霍凝沒正經的一說,梁菀驀然擡眼看他,少年勾脣笑着,放在她腰間的手更是霸道,“先不論孩子是誰的,你要是被人撞了,傷到孩子怎麼辦。”
“你什麼時候有個正經?”梁菀吐槽他,惹霍凝笑着回答:“沒有。”
前方突然聚集了很多人。
在走了很長時間後道路終於寬闊,這裏似乎是鬼市一條四面交匯的街心,旁邊有雜耍、賣藝,民間失傳的各項絕活,什麼都有。
她與他在這裏停留,看到街心另一邊是座石橋,橋上站滿了人,一眼望去牛鬼蛇神,十分魔幻。
“賣茶的在那裏。”霍凝低聲說,用眼神告訴,“那座橋號稱紅姻橋,橋下鑄了個金身月老像,據說拜過的很靈。”
“這裏也挺有趣。”
她驀然說,“那賣茶的就在石橋那邊?”
“嗯。”
兩人慾穿過交匯的街心過去,然剛纔那些聚集的人突然動了起來,每個人都開始載歌載舞,跳了起來。
梁菀的身被一股強有力的衝力弄散,她與霍凝之間被後涌上的人分開,向兩個不同的人流走去。
梁菀一時慌了神,回身看他,霍凝撥開擁擠的人,欲向她這裏走。
她伸長了手,想去夠他。
人流太多。
身子彷彿不是自己的,被擁擠了上前,她的手被陌生人牽住,扯着她讓她也跳動。
梁菀見與他越分越遠,眼中更是着急,她大聲喊他的名字,也開始向他走去。
而破竹,被擠的更遠。
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了計劃,霍凝最後急了,從身懷掏出一大把錢,往空中一撒,頓時引起蜂窩一片。
所有人都蹲身去撿錢,讓開一條道來,少年腳步輕急,向她奔去。
快靠近梁菀時,他的面前突然竄出一行人來,當中手中不知攥了什麼,往他面前一灑……
極刺鼻的粉末,被他吸入鼻間。
霍凝渾身一震,擡袖再捂上鼻息,已是晚了。
那些人來的快走的也快,一瞬隱身在人流中,消失不見。
霍凝被嗆的彎身咳嗽。他顧不得多想,上前快走一步,終於拉住她的手!
帶着強勢的力,他將人拉入身懷心中盪漾。
梁菀閉了眼撞入他懷中,鼻間嗅到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但她此情此景,有更多的話要說。
“你沒事?”
他的聲音急啞,梁菀搖頭,也回問他:“你呢?”
“沒事。”
霍凝牽她加快腳步離開這片是非地,兩人向那方石橋走去。
走到半路時,霍凝驀然停住腳步猛烈搖了頭,晃動身形,擡眼向四周看。
“你怎麼了?”
她害怕了,扶住他身問。少年只覺此刻天旋地轉,身子似灌了鉛般。
他矇住黑紗的雙眼看眼前都泛着重影。
他倏然摁住她身,心中意識到什麼,低喊一聲:“破竹!”
那邊剛甩掉那片人潮的屬下剛剛趕到。
破竹看出他不對勁,“世子,您怎麼了?”
“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霍凝這時還想着她,不顧身子有異,一指那石橋:“去。”
三人緊趕慢趕,終於到了。
石橋上人也不少,但橋洞底下卻很安靜。那座金身月老像半邊身淹沒在水中,露出的上半身掛滿了紅色飄帶。
每一個飄帶上面都是一個願望。
鬼市中也有互相愛慕的情人,他們會在特定的日子來到月老像前,結下終身的盟誓。
然而,月老像後的地方,卻有一處不爲人知的暗閣,這裏避水避人,在石橋洞下,儼然一個被神隱去的神龕。
梁菀聽到身邊人的呼吸更沉,她早就亂了陣腳,看到離着兩人不足百步的販茶攤。
她倏然做了一個決定,停住腳步,她側身問霍凝:“你是不是中了藥?”
霍凝身上那蝕骨散的味道已經遮掩不住。
少年擡眼看她。
藏在黑紗後的桃花眼灼情re。浪,他蘊含諸多力量的手緊在她身上,想深究,又忍住。
霍凝滾動的喉結在她的逼問下如水熨流淌,渴望的猙獰。
他知這種時候不是想那些的時候,他只有忍,往死裏忍。
“沒事。”
他的嗓音是無盡的深淵,低沉的已不像話。
梁菀在這個時候沒給他做主的權力,她知刻不容緩,又不得不要靠自己做出決定。
忽略滿眼的人潮,橋洞下那尊月老像便成了她選擇。
她與破竹說了聲,便帶着霍凝向橋下走,一道天然的階梯延伸入那座神像。
梁菀方寸之間看到神像後的暗閣,隱蔽、狹窄,是天然的藏身處。
就是不知能不能裝下兩個人。
下一瞬,她便帶着霍凝躋身於那橋洞裏。
打開暗閣的一瞬,梁菀舒了口氣,看到裏面空間尚可,她想也沒想帶着他進入。
槅門一關,鬼市的光怪陸離,熱鬧喧囂,彷彿再也與兩人無關。
她剛回眼,便撞上了一道熨帖的身。
少年忍耐異常,暴戾的扯下眼前的紗巾,灼灼看她時,彷彿要將她撕碎。
霍凝渾身僵硬,聲音緩緩而下:
“梁菀,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