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娘倒是私藏了幾封信。”
宣王妃冷冷笑,讓霍凝等着,她在房中翻找,從束之高閣的櫃裏拿出個紫檀盒子。
盒蓋打開,宣王妃將裏面的信交給霍凝:“這些都是你爹情難自抑的表現,他許是知道自己不能將這些情感告訴他長姐,便唯有將情愫傾於紙上,而這些信就和那掛畫封存於一起。”
“凝兒,你看看便知你父王心裏是多麼病態下流,他寫的每封信都覬覦他長姐的身體,用詞粗俗不堪!”
宣王妃控訴着,又恨不得霍凝立刻看信。
這一刻她壓抑多年的恨意涌出,已讓她無法去想她這樣做是不是在傷害她兒子。
霍凝猶豫了片刻,將信拆開。
然後,大受震驚!
父親信裏的熱烈讓他感同身受,他忽然覺得自己是與父親同樣的人!他瘋狂眷戀梁菀的身體,一如父親在信裏寫的一樣!
但是很奇怪,父親通篇未提長公主一個字,只是在描述他對一個他得不到女人瘋狂愛戀。
父親在信裏將這女子比喻雪山的聖蓮,比喻難折的花枝,比喻前世佛祖坐下無法撼動的神明。
父親對她的思念與佔有如同洪水猛獸,他甚至卑微又虔誠的寫,如果能讓他擁有她一日,哪怕僅僅只是碰觸她的手,他也心滿意足!
霍凝越看這些信,越覺得難受。
他擡起頭看宣王妃:“父王從沒寫過長姐一字,你又從哪裏判定他喜歡的是長公主?!”
“凝兒!你還不相信娘!孃親眼看見了畫像!如果你父王當初所戀非人,爲何那畫像的背影就是長公主!”
“娘也找過那畫像,甚至你父王死後我找了很久,可始終都沒找到!只要找到那個畫像,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宣王妃只想讓霍凝相信他。
少年深凝眉頭,看自己母親的瘋狂。
他今晚受了太多打擊,一重又一重,讓他頭痛欲裂,心口空蕩。
他收了信,再次拂掉宣王妃的手!
霍凝仍對她心有隔閡,他低低的說:“你說的事我會自己去查,若是查出與你說的不樣,你我的母子情,也就斷乾淨了!”
宣王妃聽後大爲震動。
少年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得到一個祕密,便再不做停留!
可真當他騎上馬那刻,他竟是不知要去何處。
霍凝緊攥了繮繩,身軀在夜中挺闊,他的眼前出現一抹纖細的身影,但剛剛,他還同權墨洐說再管她就是王八。
“駕!”
少年打馬前行,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新宅邸,梁菀坐在靠湖的窗前發呆。
顧鬱走後,她就未挪動身子,一直望着窗外的靜湖看。
今日清晨兩人的情事,少年惡劣的與她在這扇窗前親吻、咬耳,還在眼前回想,可到了夜晚,這靜湖前便只有她一人。
梁菀什麼事也做不了了。
她只覺自己病了。
霍凝走後很久,她坐立難安,怕他走後會做什麼不好事,可又一想,他憑什麼會爲她而消沉?
他身邊從不缺知心暖意的人。
“來人!”
“我…我想出府…可我又不知去何處……”她的話斷斷續續,四條卻聽明白,笑了聲:“夫人您是想去找世子吧?奴婢就說,世子走的太急,夫人您定是放心不下。”
“……”
梁菀低垂頭,沉靜地任四條說。
小婢子給她披上遮風的斗篷,體貼的說:“夫人您等會,奴婢去弄匹馬來。”
“不,不用。”
梁菀阻止她,“你同我出去,在外面走一走。”
四條‘哦’一聲。
小婢子帶她悄無聲息出府,兩人便漫無目的在街上走,夜裏的長安凝着霧氣,因爲時間太晚,導致街面上沒太多人。
道路兩旁的鋪子都在收拾桌椅,準備關門。
梁菀不知去哪裏找霍凝,但她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霍凝沒有回府。
所以她根本不去將軍府。
走了約有半個時辰,四條問:“夫人還要找嗎?”
“…嗯。”
她堅定的點頭。
四條便繼續跟她。
梁菀從長安最長的一條街走到四周分岔的各個路口,她看到打烊的鋪子越來越多,街市上的光亮也慢慢熄滅。
她心裏的希望也少了。
她與四條說,“太晚了,走吧。”
“嗯!”
四條答應,扶她身子準備回去。
忽然之間,耳邊好像傳來霍凝的聲音,梁菀心間一顫,想也不想隨聲音回頭!
她尋找着,從諸多破舊燈籠堆疊的巷口,看到了一個身影!
長安的小巷一條連着一條,偏其中一個死衚衕裏,坐着一個人。
這人身高腿長,坐在一片廢墟中,他垂着頭,手邊放着不少酒瓶。
少年心事一重時,便會這樣麻醉自己。
梁菀緊了呼吸,上前奔跑幾步,剛走到陰暗的巷子,她便停下身,看着爛醉如泥的紅衣少年。
哪裏還有一點天子驕子的樣子……
霍凝一身最昂貴的紅衣金繡袍,可此刻卻狼狽的連路邊的乞丐都不如,梁菀不知怎麼,看了一瞬便覺心口泛疼。
她走上前,蹲身在他面前,靜靜喊了聲:“霍凝……”
少年未聽到。
高束的馬尾髮絲垂落於面前,他濃黑的烏髮擋住了他眉眼,梁菀喘了口氣,拿手去碰他。
這下,得到少年的反抗,霍凝顯然不知是誰,半睡半醉的狀態,他猛然推開手:“滾開!”
梁菀被他弄的跪坐於旁。
四條想上前幫忙,被她制止,她再次蹲身,手中使了力扶他,“霍凝...是我。”
這一刻,少年睜開眼。
梁菀是背光,所以在霍凝眼中此時的她只是一個黑影,根本看不到容顏。
梁菀低聲溫柔,與他說:“我帶你回去。”
“呵,我爲什麼要跟你走?”霍凝仗着醉意問她,手再次從她腕間掙脫,“滾遠點,別打擾我喝酒。”
梁菀被拒絕了兩次。
她不由看他,壓低了聲音說:“我是梁菀。”她本是要安撫他,沒想到更激怒少年。
脣邊冷意一勾,霍凝咬牙切齒的說:“那個女人是誰!與我沒任何關係!”